一群人悄悄在房外偷看。
他不露出气息,宋凌便猜不到他是人还是妖怪。屋里光线晦暗,看不清那人容貌,百川陆便猜不到他的身份。局面僵持不下,宋凌灵机一动,端了盏茶佯装成送茶的小仆,敲了敲门进屋了。
门被从外打开时光沿着缝隙射了进来,百川陆从外面悄悄觑到房中铺满了各式各样的画,望见那人生得蜂腰长臂,身穿宽袖黑袍,眼若流星,修挺的眉刻入鬓角,一派丰神俊朗。宋凌看他第一眼竟有些失神,接着故意摔了一下,把茶对着他泼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衣袖翻动,握住他手腕拧至背后。另一手将茶杯接住,飘落而出的水整齐地落回杯中,一滴都没有洒出,对他笑道:“这位小友,你的法术是谁教的?”
交手的瞬间宋凌已感知到他的气,他忘了挣扎,呆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这个人。那人将茶盏推回桌上好整以暇地等他回答,似乎时间在这里可以稍稍停息,不走得那么急了。
宋凌乖乖地低下头,小声道:“三年前,观星派得罪观尘山,我被姨夫送到观尘山,受人加害推进仙盟禁地。本以为必死无疑,却无意间捡到了一本手记,书中记载了他的法术还有他的梦想,如果要问我的师父是谁,那就是写那本书的人。我虽没见过他,但心里只认这一个师父。”
那人眉间淡然,毫不意外地了然一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过去的名字已经不重要了,师父送了我一个凌字,以后我的名字就叫宋凌。”
那人认真地将他的名字念了一遍,对他凝重道,“宋凌,你记住,以后切不可任何人面前用你学来的法术,更不可说出你师父的名字。”
宋凌抬头看向那人,眼里闪着泪光,“我在禁地呆了两年才回到观星派,为了找寻师父,我间或知道了很多被掩埋的真相,他现在还好吗?”
那人只是淡淡道:“他已经死了,你也该走了。”
宋凌死咬着嘴唇,那双眼里分明有千言万语要说,想大哭一场,但他告诉自己他已经长大了,不能像小孩子一样任性,于是逼迫着自己含泪点了点头:“好,我走!走之前请受我一拜!”
说着要对他跪了下去,可那人却拉住他将他扶起,不肯受他这一拜。那人不再回他的话,宋凌从他冷冰冰的侧脸中找不到一丝关爱,只能如木桩般站着,沉默着,过了许久突然抬手抹去眼泪,转身跑出这间房间。
他回过头去还想再看一眼,却见那人一挥衣袖,房中狂风大作,地上的画卷满天乱飞,门砰得阖上。
这房间被下了结界,他们说的话门外什么也没听到,同窗见他出来都关心地围上来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宋凌却只是对着那扇门恍惚着。
百川陆站在一群人外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忽然拾起门缝中露出的半张画纸,他只看一眼脸色骤变。再看向宋凌,两人视线蓦然对上,杀气和锐气相交像两股新生的飓风猛烈地撞击。
宋凌收回了杀气,轻描淡写道:“我认输,别再猜了。”
百川陆也转瞬间将情绪收起,把那画揉作一团对他温声笑道:“其实我也没猜到,算作平手吧。”
宋凌没搭理他,转身便走。百川陆见他心情不佳便追上去似乎有话想说,宋凌本来心里郁郁,被他缠着登时就烦了,揪住他拖到没有人的角落里按在墙上抵住。他个子比百川陆稍矮,但惯来半眯着慵懒的眼中放出杀意却也盛气凌人,恶狠狠地威胁道:“百川陆,别看你是揽月百川的少主,他的身份敢说出去我照样杀你!”
他平时做什么都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此时却像头受伤的小狼,又可怜又凶恶,渴望安抚却又怕被伤害。百川陆隐约猜到小部分,点头安慰道:“你放心,我绝不会乱说他的身份……宋凌,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声音很温和,像一道清泉洗涤他血淋淋的伤口,宋凌在他的安抚下犹豫着松开了手。他看着百川陆,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嘴唇发抖,似乎很想倾诉,但眼珠提防地转了转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跑回房间扑在枕头上放声大哭。
“我找了这么久,你却不敢认我!明明有最厉害的法术,明明是个英雄,却没人记得你,你一定比我更痛苦吧?”
百川陆看着他离开的身影,脑中有飓风卷过残云,最后深深地定格在一双眼睛中。
小时候的事情他记不太清了,但常常做梦,梦到一个春雨连绵的日子里,那个总是给他怀抱的人匆匆出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记不得那个人的模样,记不得他说话声音,甚至记不得他的名字,可每次梦醒过来的时候总是怅然若失。
那时的自己一定还很小吧,不然记忆中的脸为何这么模糊?
就在少年郁郁不乐时,徐墨心里也同样郁闷。
他把自己关在房里九天了,想想画一幅最美的画送给沈砚,可他画了不知道多少张,却怎么都不满意,画里的沈砚也很美,却少了些什么,就在这个时候宋凌出现了。他忽然在想,自己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大概也是宋凌的年纪吧,那时他有个可以追逐的爱人,有热血沸腾的梦想,以为自己能改变一切,结果是一败涂地。
他第一次内战中失去了最好的兄弟和梦想,他打算做个庸人的时候爱人离开了,最后连最宠爱的徒弟也背叛了自己,血淋淋的现实像在嘲讽自己有多失败。
52书库推荐浏览: 箜篌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