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云时一向来都是救了人便扔两块碎银子后走路的,从不与人交谈,从不收别人的谢赏,他眼盲分不清白天黑夜,只是按照心底的那个声音,累了便歇,醒了便走,饿了便吃。
他分不清路,有时听见周边喧哗的声音和踏踏的马蹄声,才知道又到了下一刻城镇。
何云时就这样走走停停走了七八年,乌发早已及脚裸,他没有剪掉,而是每天都会分出一些时间,来打理他的长发,这几年他与人说过的话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若不是他时常自言自语,恐怕连怎样说话都已经忘记了,饶是这样,何云时说话也开始慢慢退化,经常一个字吐在嘴边,要想很久才能说出来,如此一来,陪伴他时间最长的便是那一日胜过一日长的墨发了。
何云时已经从别人口中知道了他的竹瞎子的名号,也知道他在一众江湖人眼里就是个怪咖,还是个实力强劲的怪咖,从不参加各种大大小小的江湖宴会,不加入江湖世家寻求庇佑,武林盛会更是看都不会看一眼,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各国流浪,心情好时见人呼救会出手相救,心情不好时就算在他身边杀了人他都不会搭理。
何云时没有闹事扰乱江湖的想法,一众老江湖也不寻他麻烦,两边保持在一种诡异的平衡中,井水不犯河水。
何云时离了迷雾城主府,本意是想离了家忘了那个永远也忘不掉的人,逼迫自己面对现实,他们永远不可能,他的哥哥,不会抛弃血缘亲宗的局限与他在一起,也不可能逃脱世俗的道德伦理,想的越多失望越多,他走了这么久,已经学会不去想了,反正他已经做了决定,这一生都不会再相见,虽然还是忘不掉他,但已经可以正常面对了,他想,他该考虑找个地方安定下来了,他不想再奔波了……
何云时做了决定,打算在下一个有人烟的地方安居下来。
又是崎岖不平的上路,何云时习以为常,他这几年走过的路,吃过的野味,比他住过的客栈吃过的白饭还多好几倍,如履平地的撑着竹竿走在山野间,竹竿打在地上发出的哒哒声,为这寂静的山野整添了几分活力动静。
何云时一路往前,他不知道他这又是到了哪儿,他这一路走来从不记路,就是随心所欲的到处乱走,隐隐约约他记得走过了许多的大城市,也听过好几种不同口音的人说过话,他想他,他应该已经走过好几个国家了……
正在此时,两边的树丛传出了一阵沙拉声,有些像是风吹树叶还夹杂着小动物奔走的声音,但何云时知道,这并不是。
何云时一边不动声色的听着周围的动静,一边闲闲散散的撑着竹竿继续走,一点不把周围的人放在眼里。何云又朝前走了几步后,旁边便有几人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对着他粗生粗气道:
“呔,何方小辈,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这儿过,留下买、买路财……”
何云时听见着粗鲁中带着几分稚嫩的话,嘴角似乎笑了笑,仔细一看却没有任何笑过的痕迹,他还正准备在下一个有人烟的地方定居下来呢,没想到这下一个地方居然是土匪窝……不过这样也好,土匪窝里清净,他也懒得出去再找窝了,就这个土匪窝了吧大不了将这里面的土匪□□一番便是。
几个瞬息之间,何云时便思考好了他往后的生活,现在见面前这拦路的家伙,依言停下了步伐,却没有任何表示,蒙着布帛的双眼朝着拦路的地方看了一眼。
见何云时停下,潜藏在周围的人也一个一个慢慢走了出来,何云时看不见,不知道他们衣着如何,是何身份,只听得出,是几个大男人的脚步,还有些像农夫,根本不像是那些有武功的江湖人士。
何云时听得不错,拦下他路的几人正是一群面黄肌瘦的农民,一身袄子也是缝缝补补了许多次的模样,秋风一吹,总能让人缩着肩膀打冷颤。
众人见上山的只是一个文文弱弱的瞎子,心底都忍不住有些失望,他们在这里守了一整天,只守到了这样一个瞎子,刚来家今日是没什么收获了……
一行人将何云时围在中间,不说话,只是眼底的打量意味却很浓,何云时被围在中间,也没什么不耐烦,只是杵着竹竿站在原地,等着这几人的动作,若是客气些还好,若是敢动手,他定然会血洗这整个山上面的老巢,然后留下几个人,占山为王。
两方静默了半响,终是那个最先开口叫打劫有些稚嫩的少年开了口,只听他道:
“各位叔伯,看这人也不像是有钱的样子,还杵着个拐杖,说不定只是误闯上这秋风岭的瞎子,不如放了他让人送他下山?”
何云时听见少年的这番话,抬起头往他的位置歪了歪,这次嘴角是真的勾起了一抹浅淡的弧度,收敛了心下的杀心,等着这几人做决定。
“看这人也是个可怜人,也罢,虎生,你送他下山吧,我们这些老骨头呦,有些软了,走不动了……”
“不、必。走吧。”
何云时许久不曾说话,此刻对着这几人说话都有些费劲,舌头在嘴里缠绕了几个圈,才说出了这句话。
“耶?你刚刚说什么?不必?是不必送你下山么?”
那个名叫虎生的少年听了何云时的话,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有些疑惑的看着何云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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