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不少早点铺子刚开张,三两个赶早的樵夫坐在外面等着。见到两位大人,都争着把自家第一笼上炊的馒头送给他们。
燕一真乐呵呵地谢过,每家买了一笼,也坐下和大伙闲聊。
张车前还是头一次在大街上这样轻松自在地吃馒头,感觉很是新奇。当然,在外人看来,张都尉依然是一脸的冷酷。
冷酷的都尉大人正把目光正投在平易近人的燕知县身上。
十年不见,燕一真个子又抽高了些,站起来能顶到他下巴,只是不见长肉,好在还算结实。这些年的历练毕竟不同,少年人意气风发,而他眉宇间既有淡淡的忧愁,也有岁月的沉淀和笃定。
燕一真自己大概都没有发觉,每每他看向张车前,眼中总是带着光芒。
细碎,悠长,闪耀。
张车前还记得他当年在城门口被自己吓得结巴的样子,如今却能与陌生人侃侃而谈,丝毫不见拘谨。
他突然有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欣慰。
107.
天长地方不大,美食却挺讲究。
甜菜馒头,三角馒头,糖馒头,冬瓜馒头,红油馒头,糯米馒头,绿豆馒头。
鹿肉馒头,羊杂馒头,三丝咸馒头,茄子馒头,蟹黄馒头,水晶馒头,虾鱼馒头。
胡麻粥,面片汤,煮茶一壶,再来一盆后院新摘的果子。
摊子上生意渐忙,一笼一笼掀开都是热腾腾的香气,燕一真看得目不暇接,恋恋不舍:“日后当多在外面走走。”
张车前瞅一眼他的肚子:“量力而行。”
108.
两人走进监牢,狱卒一路行礼。
狱卒的身份是十分特殊。手无大权,但谁见了都恭恭敬敬,甚至带着几分讨好。
人人都懂得为自己铺条后路,一旦失势,锒铛入狱,狱卒既能是遮丑的屏风,也能是架油锅的小鬼。
燕一真见识过许多自大不听使唤的狱卒,无一不是费了大功夫才收服的。此时见狱卒们如此听话,不免惊叹,“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
张车前道:“我的本事有许多,你说的是什么?”
燕一真虚心求教:“我看你平日也没有多做什么,是如何保持治军严谨、百姓安居的?”
张车前道:“想知道?”
燕一真连连点头。
张车前笑了笑停下脚步,将他带到屏风后,“不要出来,在此看我审他。”说着命人将流民头子带上来。
燕一真愣住,“在这里审?为何不去府衙?”
张车前摇摇头,“隔墙有耳。这里现在都是我的人。”
燕一真一惊,“你是说,府衙里有……”
“嘘。”张车前轻轻按住他的唇,“不可妄言。”
燕一真眨眨眼表示明白。
唇瓣温热柔软,张车前忍不住用指头拨弄了两下,被燕一真没好气地推了出来。
109.
流民头子绰号杀猪刀,钉住他的箭上喂了散功粉,又被单独关了十余天,一天只给半碗饭。牢里不见光,又无人交谈,十余天像十余年,他觉得自己再多呆一秒都可能会疯掉。
任务无疑是要失败了,他一想到主子冰冷的脸,心头就一阵烦躁。
提审他的是那个凶神恶煞的都尉,文弱的知县大人则不见踪影。
他冷笑着,一心以为张车前是急于立功,所以特意躲着知县。不论张车前问什么,他都嗤之以鼻。
“不过是个看门的,真把自己当钦差了,坐着别人的位子,也不怕屁股被扎出几个窟窿来!”
燕一真在后面听得嘴角直抽抽,这人扒他衣服那会儿,怎么不见他这么富有正义感?
张车前置若罔闻,淡淡地问问题:“李苌贵派你来做什么?”
“哼,我不会说的,你这无知的莽夫!”
“李苌贵派你来做什么?”
“要杀要剐赶紧的!”
“李苌贵派你来做什么?”
“……”
“哦?李苌贵派你来刺杀天长知县?”
“你胡说!”
“那你来说。”
“……”
在以上对话重复了多次以后,杀猪刀一不小心被套出了实话,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地上,被张车前及时拎了起来。
签字画押后,他把人交给狱卒,叮嘱了几句,随后走到屏风后。
“委屈你了。都听到了?”
“听到了,回去我就和师爷……不,我自己写下来,决不经过第二个人的手。”
张车前揉揉他的脑袋:“是第三个,我也要看的。”
110.
虽然情人眼里出西施不是这么用的,燕一真还是打心眼里觉得——这一刻的张车前真是前所未有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对敌人冷酷,杀伐果断,对自己人包容,体贴入微。没有任何一个时刻能比现在更符合他对一国之将的想象了。
唉,这将军还没当上呢,秤砣就往那偏了,以后可如何是好。
燕一真愁苦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张车前看他垂头丧气好半天了,“审问有了结果,却不高兴?”
52书库推荐浏览: 未时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