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篁点头应允,“那么,打扰皇兄了。东宫还有些要紧事,我先告退了。”
离开景明宫后,苏篁唇角忍不住牵起一丝冷笑。
皇后并非苏篁生母,苏篁平日里虽捉摸不透她那日将自己叫到宫中的意思,但却清楚她是想挑起自己和兄长苏焕之间的争执。或许是为了她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或许是为了她的家族,也或许是为了更简单的原因——感情的嫉妒。
真情帮助也好,利用也罢。苏篁本不愿卷入这些是非之争中,然而皇后所说的鱼肉与刀斧,他选择成为后者。
即使是再与世无争的人也不愿任人宰割。更何况,苏篁久违地听到了体内血液奔流沸腾的声音。
谁曾想到呢?大臣百姓口中桀骜冷酷不近人情的东宫太子,其实只是一个拼命渴求着父爱的孩子。
苏篁尝试过各种各样的努力去得到那个人的爱护和看重——他似乎也做到了。龙椅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会在百官面前为他据理力争,会朝他微笑,会对他说出鼓励的话语,可苏篁知道,他望着自己的眼眸中从来没有半点温度。连说出的话语,听多了,都会觉得是千篇一律的说辞。
他曾以为那个人在皇位上坐太久了,忘记了世间冷暖,忘记了如何去做一个平凡的父亲。可他渐渐发现,并非如此。那个人也会为远嫁的公主哭泣,也会如获珍宝般抱着自己的孩子悉心呵护。可是对于自己,他所给予的似乎太多,或者说,是太少。
太多外在的负累,太少内在的关怀。
他是从心底里,不喜欢甚至是厌恶自己。
苏篁苦笑。可是,这种话,又有谁肯相信呢?
……
昨夜风泽说的话一直沉重地压在苏篁胸口,让他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苏篁隐隐觉得有什么在将自己推向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而这个深渊,就是凌霄曾努力不让自己靠近的那一个。
可是,如果苏焕真的是岚月山庄的联络人,那么又为何,要对冷宫里的那位昭和皇后下手?
苏篁顾不得其他,离开景明宫后立刻马不停蹄地去了藏书阁。藏书阁内关于宫中诸多事宜记录详尽,或许会找到很多关于昭和皇后的线索。比如她的孩子,她的死因。
找到了。
苏篁从书堆里爬起来,顾不得擦去额上的汗珠,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书卷开始寻找。
昭和皇后。大胤三十九年过世。死于难产。
其子苏篁。
看到这几个字的一瞬间,苏篁几乎就要掉下泪来。他微微颤抖的手翻过泛黄的书页,一行行地仔细阅读这为数不多的关于昭和皇后的记载。清风透窗而入,拂过书卷。有那么一瞬间,苏篁突然觉得她好像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苏篁想去看望那位昭和皇后的想法愈发强烈。只是自己如今也是四面楚歌的境地,贸然相见不仅于事无补,说不定还会连累自己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母后。
可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身处风泽所说冷宫的那间房前了。
冷宫的房间内,四处都积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尘。苏篁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房间,昏暗的光线让他一时有些不适应。
苏篁打量着屋子,屋内只有一张简陋的床,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稻草,这大概就是昭和皇后和桂姨休息的地方。还有一张破旧的小桌子,上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两三只洗干净的盘碗和一支烧了一半的蜡烛。
苏篁的眉轻轻蹙起,眼眶里说不出的酸涩。
苏篁突然瞥见在房间的角落有一只红色的箱子,十分显眼。苏篁走近一瞧,那箱子上度了一层红漆。箱子的锁是开的,顶上有薄薄一层灰尘,可见原来的主人十分爱惜它,经常前来擦拭。
随着箱子打开,馥郁的檀香之气扑面而来。箱子中东西不多,是一些首饰物件,几张字画,还有一些色彩明艳的衣服。
苏篁从箱子中拿出一副画卷,小心地展开来。画卷上的女子正倚在柳下。女子身着鹅黄色襦裙,肌肤胜雪,眉眼如画。她手执书卷,目光却看着前方,美目微嗔,唇角却轻轻弯起,温馨而幸福。
苏篁一眼便认出,这画中人是昭和皇后。虽然他从未见过她,但凭着三分天性使然,七分描述,他便已经断定这画中人是她无疑。
画旁还有一首诗。
气尽前溪舞,心酸子夜歌。峡云寻不得,沟水欲如何。朔雁传书绝,湘篁泪染多。无由见颜色,还自托微波。
李商隐的《离思》。
苏篁轻蹙双眉,陷入沉思。父皇一介武人,并不擅长丹青作画。而这首诗题的却是凄凉,满溢的相思之苦,饶是苏篁,也能感受的到。
那么作画者,又是何人?
苏篁将画卷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未找到答案。他叹了口气,正欲将画卷放回去的时候,吱呀一声,冷宫的门被人推开了。
熟悉的身影推门而入。
见到苏篁,男子略有些讶异,但还是一如既往地问道,
“阿篁,你怎么在这?”
“……儿臣……儿臣路过冷宫,听闻……这里惨叫连连心下不忍,于是过来看看。”苏篁支吾道,忙将手中的画卷藏在身后。
“这样。阿篁有心了。”皇帝也不多问,径直走进了房间,轻车熟路地坐下,朝苏篁招招手,“阿篁,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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