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的太清别院,已是一片空场。
十年之间,无人看顾。此来,沈约想了想,念叨道:“怕不是看看我这个不肖弟子,是不是偷偷摸摸回到了此地吧。”
躺在客房之内的他,打量起周围来。
少年时代的他,曾经在东街探看悦来客栈天字客房的一排窗户,有个生得明眸皓齿的富家公子从窗里探出头来,他咧嘴一笑。
倒是把那个孩子吓得又缩了回去。
他曾因此觉得自己是不是生的青面獠牙,尖齿利口,吓人非常。
郁闷地只得偷偷对着一泓碧水看个满眼。
用了不知多少年的竹床,散发出隐约的竹香,以及夏日里幽邃的草木气息。
两枚珠子从他的衣襟滑落。
一清白,一墨色。
在床榻上如阴阳,如勾玉盘旋。
他饶有趣味地把弄着避水与墨玉,倒像是洞庭岸边的两道身影。
一色鸦青,一色清白如许。
有阴,有阳。如斯美也。
“我在想些什么呢。”
荒唐!无聊!以下犯上!……大不敬!
他用力摆了摆头,将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甩出了脑海。
“好不容易回到甘州城,到处走走看看吧,等解决了太平道的事情,我就找个没人找到的地儿归隐了去。
若有机会长生久视,也就不愧于一番机缘了。”
他念着心事,沉入了梦乡。
……
次日的时候,沈约起了个大早,步出门外。
却发现小公子已是衣着整齐地站在一旁,他在铜盆里洗净了手,神色倒是已然不复往日的嬉笑,反倒是多了一丝素静的样子。
沈约想了想,终究不曾开口。
唯有水声清起。
“道长。”小公子不曾抬头,轻声唤了一声。
沈约还未答话。
“昨天的事,你可务必要负起责任来。”话说的一本正经,却又有几分调笑的意思。
沈约擦干了脸,睁开眼,小公子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他,长身玉立,脸上是多了几分憔悴,但招牌式的促狭,倒是一丝不改。
只是眉目间,哀伤不散。
沈约知道,这世上有一些人,总要将自己的难过藏在心底,表面上比往日更为疯癫,更为开怀。
酒可醉人,可冲散一重重的愁绪;人的快乐也是。
他只要假装就好。
沈约念及此处,终究没有说什么重话,只是轻声说道:“我当护送你平安回到石家。”
小公子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哪怕语气之中满是疲倦,他轻声说道:“道长,死鬼老爹我见了,我也说不上什么牵挂了,
不如就此陪着道长游历天涯,仗剑伏魔如何?”
沈约:“不妥。”
小公子却是笑意更甚,他抓着沈约的衣袖,几步走到窗前,他指着窗下熙熙攘攘的人流,点着一处算命摊,笑着说道:“道长你乃是修道人,不如我们去找这位先生算上一卦,
如果先生说你我有同旅的情分,那道长且不要丢下我了如何?”
沈约托着额头,轻声说道:“我们修道之人可不信命……”可小公子却是不由分说,已经将他拉到了大街上。
一路横冲直撞,不知道撞到多少乡里乡亲。
他却不管不顾。
直扑到了那间小摊前。两侧横幅倒是拉了个满载,写的是“铁口直断”,“一卦千金”。
里头有个胡子拉碴,头顶方巾的老汉正一阵阵的泛着瞌睡。
老头子只听面前一声巨响,就瞧见两个生的好看的后生仔,已是站在了自己的摊位之前。
其中一个正对着另一个动手动脚。
沈约却已是一把推开小公子,他理了理有些散乱的衣衫,和颜悦色地对先生说道:“先生打搅了,我这便带他离开。”
那算命先生一脸懵逼地望着两人,犹豫的问道:“二位不算上一卦吗?我祖传卦术,铁口直断,不灵不要钱。”
沈约开口道:“不了先生……”
小公子却一把按住沈约的手,对着算命先生说道:“算,怎么不算?”
那算命先生呵呵一笑,直到生意上门,刚才两人鲁莽行径也就看做是算命心切的表现了,他问道:“二位是想算什么?”
小公子嬉笑地说道:“算姻缘,算前尘!”
这时,算命先生却轻巧地帮沈约推开压在他掌上的小公子的五指。
随后,竟是不去管李练儿,只静静地望着沈约,随后轻声道:“这位道长,你想算些什么?”
“你!”
小公子皱着眉头,看着老人。
老人若有似无地瞥了他一眼,好似嘲讽一般。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小公子忽然轻声嘀咕道,只是他也感觉自己似是说漏了嘴。
连忙停了下来。
他一把拉过沈约的衣袖,说道:“走,咱们换一家算,这老头有病!”
沈约却回过头,还以一个颇为天真的表情,随后笑着说道:“我倒是觉得,这先生不赖,便在这里算罢。”
那先生笑着说道:“那不知道长想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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