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与公主成一家向来不是简单的事情,何况近来卫沉蕤风头正盛,显然不是普通女子,他大兄同意这件事之前,难道不该先与公主商量吗?
傅希行的疑问并不少,然而傅希如已经说完了该说的,含着笑意考他:“倘使我说你不可以再与她来往,今生也没有希望娶她,你会怎么做?”
这问题之刁钻并不过分,傅希行认真想一想,叹了一口气:“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今生没有缘分罢了。她是个好姑娘,我没有福气。”
“你就这么认了?”傅希如似乎是觉得有趣,又追问一句。
虽然方才他的允许不算是“今日我就请媒人提亲”那种赞同,然而傅希行心中大石已经放下,真心话也就滔滔不绝:“并非是我认了。我是大兄的弟弟,这是割不断的联系,无论是你还是裴公,不肯让我们成婚,定然都有自己的顾虑,不会仅仅因为讨厌谁,正因如此,倘若你说不行,我就知道那是真的不行。好姑娘不愁姻缘事,何况她父亲是当朝宰相,自己还是独女,我不担心她。倘若我不算了,就是要她违背父命,冒许多风险,将来总有我成婚的那一天,她该怎么办呢?还不如就此分开,狠一狠心,一别两宽。”
其实还是会担心,担心她不快乐。然而一旦决定,就没有回头的路,这决心很容易下定。
傅希如沉默不语。这话对他也似曾相识,不过不幸的是,他至今也没能成功的分开,甚至连同自己的妻子,都在各自的苦海里沉沦。
如此看来是他不如傅希行,少年时候干干净净的一片意气,确实不复存在了。
嘴上说了自己并不反对,更不会插手,傅希如转头就去找人对裴秘通气。他们兄弟堂上父母俱无,要议亲的时候就有些麻烦,虽说长兄如父,就这么上门显然也不行,请了一位叔父做主,先向裴秘通气。这婚事并非一夕可以成就,也就不用太急,慢慢说就是了。
裴秘是个聪明人,平生最遗憾的无非是出身,傅家虽然不是顶尖的门阀,然而也不算差了,独女嫁入是一件好事,真正会叫他为难的,无非是傅希如。
然而这也并不要紧。傅希如思索片刻,转身出门,进宫求见去了。
卫燎不用理政时,自然不在紫宸殿,今夏早早就搬到了蓬莱岛上消暑,傅希如来得急,渡湖的时候才发觉已经快要宵禁了,卫燎居然当即接见,不由摇头。
缥缈湖面上,向晚天气有一层薄薄的雾气,贴着水散开,挨挨挤挤的荷花开在远处,香气却十分近了,清淡渺远,像一线歌吹之声。在湖心的蓬莱岛像是被簇拥在正中,其上楼阁并起,殿宇飞檐,夕阳之中远望,比身处其中更觉得气象非凡。
大概多数身处其中的人,并没有心思去体味天下头一等的富贵与奢华,与身在红尘任何一处并无差别吧。
卫燎正玩自己的儿子。
孩子长起来太快,尤其是襁褓之中的这些时候,一刻不见,好像就变了个样子,又或者学会了什么新的东西,会坐,会笑,会翻身紧紧盯着人看,会伸手抓住父亲的袖子不松手。
他这么喜欢孩子,时常带在身边,倒是让许多人始料未及,在心中暗自嘀咕。不过于卫燎自己而言,这理由就十分充分。他年少独自在宫中长大,向来很寂寞,登基之后更是如此,眼下连傅希如都渐行渐远,难得遇到一个全身心依赖自己的人,尤其他还这样小,这样软,轻轻一戳就费劲的抬起头对人笑,怎么能不喜欢?
傅希如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奶娘围在这对父子身边,防备着皇子哭起来或者饿了,卫燎应付不来。
说来奇怪,做了父亲之后卫燎看上去是少了些高山峻峭,多了点内敛的柔和。对他来说这十分难得,傅希如也就多看了两眼。
卫燎抱着孩子站起身:“有事直说吧,不必在意虚礼。”
说着就将孩子送进傅希如怀里。
他近来就喜欢让人抱抱孩子,裴秘抱过,陆终也抱过,三省六部凡是有幸在皇子在的时候面君的人,差不多都有幸抱过承明,因此这居然也算是一个身份的证明,一时在禁中流行起来。
孩子还小,他们即使是抱,也不敢抱太久就得小心翼翼的还回去。奶娘原本已经司空见惯,准备好接手,傅希如却已经抱成了习惯,接过孩子也并不耽误说话,既然卫燎要求了直说,自己也就开门见山:“臣入宫是为了私事。”
这倒是稀奇,他能有什么私事和自己说?卫燎一顿,挑眉示意继续。
“家中小郎年已十八,也该准备议亲。听闻裴公有一女……”话说到这里也就够了。这时候郎情妾意的固然不少,然而正经求亲的时候仍旧是夸赞姑娘贤名远扬的好,小辈们私下来往不能算上得台面的。
卫燎想了一会,才想起傅希如的弟弟确实年纪不小了。
他在宫里的时间长,虽然记得这么一个人,却已经不记得长什么模样。盖因傅希行长得不大像乃兄,看着傅希如他就想不起这人除了像他的地方,还能怎么长,反应难免慢一点。
这一番言下之意其实就是说傅希行和裴顺娘两情相悦,恐怕裴秘不同意,或者同意了,到时候也须得宫里做个面子。傅家虽然不算宗室,太夫人却是宗女,沾亲带故,求个恩旨不算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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