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触摸到熟悉又陌生的躯体,已经不得不保持沉默,何况现在卫燎又用他熟悉的方式赌气,就更无法说话了。在有些问题上他不能违心,要是回答说我不恨你,那卫燎和他都知道是假的,要是说恨呢?
今夜又将如何结束?
卫燎往他怀里拱过来的时候,倒好像一切都复原了,从一个深夜回到另一个深夜,同样是冬日即将过去,同样是卫燎带着病卧床,迫不及待的等待表面上一本正经的召见,等着傅希如过来。
他身上的龙涎香还带着其他的味道,苦涩里透着一股甘甜,香气有无形的触手,抓紧了傅希如的肩头,逼迫他弯腰,也逼迫他此时此刻跟过去,贴着卫燎后背的弧度把他抱进怀里,轻柔的贴合了卫燎的曲线。
卫燎轻轻一震,这点动静也叫人读出他的吃惊。
他没回头,任凭傅希如在背后,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更多的炽热与亲近。
傅希如知道自己的心软来的毫无理由。卫燎其实从未有所不足,他生于深宫,长于宠爱,从未有不能得偿所愿的时候,更没有受过伤,害过痛,心疼他简直是浪费。
所谓疾苦多半关乎于全天下,一个人的孤寒与之相比,就不算什么了,卫燎之任性与恶劣不仅体现在对要达成的目标不肯转圜的冷酷,也体现在某些毫无必要的事情,他非要做。
譬如弋阳王之死,譬如傅希如之贬谪,虽然不是同一件事,也并无关系,但却透露出卫燎身上的同一种特质。大概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性子对帝王而言,不算太坏,但卫燎并未因这个普天之下最高的地位而自觉的捐弃其他的东西。
要拥有总要先失去,但他不愿意。说不上他在眷恋什么东西,但却始终不肯松手,不愿意成为无可指摘的冷酷君主。他也不看重銮座,衮冕,殿阁楼台,一切关乎君主威严的象征反而都被他亵渎,毫不惮于提及发生在含元殿的情事,也不在乎自己屈居于下。
许多次傅希如这样俯身抱他,卫燎要不然懒洋洋的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亲吻,要不然就背对着他,喘息着闭上眼睛,发根尽湿,整个人都是舒展而柔软的。
他擦过漏出湿迹的大腿根,又搂抱着完全信赖他的柔软躯体,也曾无数次在御榻上留宿,夜里睁开眼睛,卫燎的呼吸平缓悠长,靠在他胸前,一手蜷在他胸膛上,和他的手缠在一起。
但那意味都和今夜不同,傅希如无法不尝到比苦涩更多的味道,也无法不被更多的细节摄取心神,卫燎一动不动,但他们都没有睡着,更漏的声音很轻,呼吸声比那更响亮。
卫燎睁着眼睛看着面前帐幕上起伏的影子,没能从其中分辨出自己和傅希如,片刻后才明白他们的身影融在一起了。傅希如的手捂在他又隐隐作痛的腹部,舒服倒是很舒服,但因经年累月的陌生,也不得不激起尘烟一般的惶恐。
好像这触感终将消失。
卫燎因睡眠而引发更多的毛病,胃疼只是其中一项,他有病也不愿意就医,一半是从少年时候延续至今的厌恶,一半是在胃疼上御医能做的事情不多,说的都是些无用的话。
“保重龙体,多休息”,这不都是废话吗?他倒是想要安眠无忧,可惜无论是安息香,安神汤,见效都不大,且气味与滋味都叫人烦躁,多来几次就耗费了他全部的耐心,宁肯就这样下去算了。
这几年来他唯有与人欢好才能换来几个时辰的安睡,然而这也叫他十分不耐烦。
他悄然扯开寝衣的衣襟,拿着傅希如的手贴着光滑肌肤,闭上眼喟叹一声。
傅希如缓慢的在他腹间摩挲几下,粗粝的指腹紧贴着绷紧的皮肉摩擦,略微用了点力,卫燎咬住嘴里的叹息和呼之欲出的吟叫,连后颈都跟着绷住了,整个人都好似一张弓。
握着弓的傅希如在他耳后靠近过来,又在他腹间揉了一把:“这儿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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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卫燎:疼啊QAQ,给我舔舔吗?
第二十一章 共苦
卫燎忍过一阵突如其来的战栗,才咬牙回应了一个字:“疼。”
其实疼的并不厉害,习惯了之后更觉得像是如约而至的故人,也不觉得难缠。真正叫他几乎抗不过去的,是傅希如抚摸他的力道。他本以为那天之所以被摸一下都受不了是因为久不见面,现在才发现不是这样的。
傅希如摸他一下,他是真的受不了。
然而傅希如当然对此一无所知,方才那些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生疏与冷漠都顺利的消失了,卫燎不知不觉仰面躺着,任由傅希如在他柔软的肚皮上一寸一寸摸索,确认疼痛波及的范围。
“这儿呢?”他的声音很低,耐心十足:“这儿也疼?疼了多久了?”
卫燎极缓慢的换气,忍着颤抖回答他,简短而心不在焉,最后终于受不了了,按住傅希如的手:“没事,不严重。”
傅希如当然不赞同这个说法,坐起身:“想要点什么?热茶还是点心?晚上用过膳了吗?”
他离得稍远一点,卫燎就换来了珍贵的喘息时机,匀过几口气,这才觉得疼痛其实差不多已经要消弭无踪了。但现在这个傅希如有一种暌违已久的熟悉,一股热流从心里涌出来,要把他整个人淹没,卫燎手足无措的看着,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屡次见到傅希如,总觉得阴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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