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朝堂难不成真要上演争风吃醋的闹剧吗?
白季庚又是个难得的人才,叫他去做佞幸?
陆终教导着白季庚,裴秘也猜得到他要做什么,这一回二人倒是不谋而合。起先白季庚声名鹊起,裴秘就有几分在意,眼下倒是也同意让他放外任了。
日后的事情可以日后再说,眼下么,佞幸其实有一个他裴大人了,盛名蜚著,一向为清流所不齿,白季庚还是不要仗着年轻貌美被人夸过几句神似傅希如抢这个饭碗了。
然而这件事不太好办。
跑去跟卫燎说放过自己是不现实的,卫燎也绝不可能答应。就是活动,怕也只能让白季庚相时而动,其余人心有余也帮不上什么忙。
白季庚年纪终究不大,性情胆色也不过尔尔,并没有受过比这更大的压力,内心忐忑,是一天更甚一天。
他倒不是害怕真要做内宠,而是多少看得出来,卫燎心里的火气,非但没有发散出去,且更盛了,只是强压着。
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卫燎忍着怒火,于任何人都不是好事。
这么长时间,足以叫人明白,要解决这引而不发的怒气,怕是只有傅希如能成了,偏偏这人按兵不动,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局面就此僵持下来。
偶尔在紫宸殿左近相遇,傅希如也是克制守礼的,从不对白季庚露出异色,他向来温和,在他面前也难叫人怕他,这么几次之后,白季庚甚至想对他吐一吐苦水。
他在紫宸殿侍奉笔墨,做正事的时间少,多数时候是读书,讲解经籍,和卫燎说说话。卫燎近来既然情绪不好,也就跟着话少,差事难办,也格外叫人提心吊胆。
白季庚究竟没有这样的经验,总以为侍奉君上并不难,奈何在这儿就觉得自己无能为力了,成日没有个能笑出来的时候,日渐沉默了。想起傅希如,倒觉得有些佩服他了,出身是一回事,与皇帝相识的早是一回事,可登基之后,一切也就变了个样子,能顶得住雷霆之怒而不变色这么久的,实在少见。
这一点认知倒是和潘妃不谋而合,得到君王厚爱原本就是一件令人惶恐的事,仿佛国家大事都不受自己控制,却受自己影响,这舵握在别人手中,往哪里转不由自身意愿,却能凭借私情叫风云变色,怎么不叫人恐惧?
何况卫燎性子是这样的。
白季庚自己的事尚且头疼不止,没有个出路,转而却渐渐同情起傅希如来。
四月将过,有一日白季庚照例在紫宸殿伴驾。
他如今多少是已经习惯了的,反正无论说什么,都很少能触到卫燎的情绪,也不过是打发时间而已。当年最出挑的探花郎做这件事自然是屈才,但如今暂且安稳,没遇到什么大事,白季庚已经很感念天恩的,也就暂且这样过。
他来的次数多了,有几次承了御前女官的情,给他打了圆场,送茶倒水之类的来打个岔,引走卫燎的注意,许多事也就过去了,因此倒和紫琼熟识起来,见了面更为融洽。
却听闻傅希如来面圣。
黄门进来的时候脸色怪异,极小声的说了一句,白季庚正好听见:“是哥舒将军的事。”
这一回连白季庚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心里轻叹一声。
卫燎心情不好,又向来严刑重典,眼下犯了事的人,连自求多福也难。这位哥舒将军,姓氏惊人,自己才具却不算大,不过平常,人却忠诚可靠。经营多年,终于升任右金吾卫大将军,职责所在是戍守长安,维持宵禁,算是要职,但却固有定规,按理来说是不会出什么事的,奈何自己不谨慎,又得罪了人,被御史参了个贪墨之罪。
这也不算大,然而卫燎要杀,这事情就难办了。
贪墨着实不算大罪,何况金吾卫里收些孝敬根本是常事,纵使过分些,也尽可由他与御史唇枪舌剑先辩驳一回,搅乱了视听,再认些错误,这事完全不必伤筋动骨。
偏偏卫燎不肯,借机撒气,事情闹大了,也就成了一件朝上一片混乱打嘴仗的事。哥舒瑜毕竟忠心,未尝不可用,非要杀他是何道理?然而卫燎决心已定,每日都对众人的争论置之不理,固执己见,果然傅希如来了。
这一来,紫宸殿上下除了卫燎,没有一个觉得会有好事的,即便白季庚也在心里摇头叹气。
他是没怎么经历过痛彻心扉的感情,但也不蠢,傅希如前些时候岿然不动,如今只为这件事过来,只会显得两人之间裂痕不可弥补,一日千里的生分下去,这一见面还有好事吗?
于是顺便就告退了。
他转身的时候卫燎宣召傅希如,出来的时候也就正好和傅希如在半路上相遇。
来人微微一颔首:“白大人。”
竟是分毫不见忙乱,面沉如水,甚至还有心先问候他一句。
白季庚心里凌乱,但还是见礼:“傅大人。”
彼此都知道来去处,也就不必多寒暄,傅希如虽然不沉重,但也不轻松,问候过就要走,反而是白季庚终于忍不住多嘴一句了:“傅大人留步。”
傅希如依言停下了,疑惑的看着他,似乎对近日宫中风起云涌毫无所觉,白季庚反而觉得难以开口,终究一下狠心,低声急迫道:“您这样硬抗,又有什么好处?”
他说得足够清楚了,倒叫傅希如意外,顿了片刻,眉眼骤然舒展,居然反问回来:“我顺应圣意,又有什么好处?难不成,一味顺着陛下心意,我们就固若金汤,永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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