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要紧的,姐姐呢,还气不气他?
容落云百转愁肠,到榻边一坐,靠着霍临风,目光凝在信纸上出神。他接住笔,耽搁半晌工夫仅写完一行,忍不住问:“我迟迟不归,姐姐会不会气坏了?”
霍临风说:“所以你要好好写,言辞恳切,哄一哄你姐姐。”
一个像刻板的夫子,一个像肚里没墨的学生,容落云躬身措辞,三两句稍停,七八字苦思,写罢一纸累得手心沁满汗水。
他撂下笔,往霍临风身上松劲儿瘫倒,活像被抽走了骨头。霍临风揽着他,捉住他的手腕抬起来,在他的掌心轻啄一口。
这样的好时光,比绮梦更怜人。
容落云忽觉一道灼热的视线,朝床边睨去,撞上杜铮的贼眉鼠眼,他都忘记那儿还有个人,不快道:“你瞧什么?”
杜铮收敛眉目,似是欲言又止,又像难以启齿,未吭声,嘴巴却张合个没完。好一阵,他横着心劝谏说:“蜜里调油也应适度,万不可纵欲哪。”
容落云恼羞成怒:“胡吣什么!”
杜铮细数:“昨夜床榻摇过三更才休,比寒风侵窗还厉害,那会儿从小室出来,嫣着脸,想必也是闹过的,此刻撰写家书,粘着搂抱,眼看又要腻在一处。”
字句犹如赤羽箭,嗖嗖扎在容落云的命门,这还不够,杜铮语重心长道:“男子的精血十分宝贵,补都补不回来的。”
霍临风说:“无碍,容宫主有补药。”
无非是朝暮楼讨来的那盒,容落云被这对主仆欺负,辨不出,气闷得发心都要冒烟儿。待杜铮拾掇好行李细软,走了,他推开霍临风径自宽衣登床。
霍临风踱过去,褪下衣裳躺在外侧,双层纱帐落下来,一方入梦的空间昏暗又朦胧。容落云背对他,离得远远的,密不透风地裹着锦被。
他伸手缠一绺容落云的头发,软滑细密,犹如上好的绸缎。“睡罢。”他闭上眼睛,“明早就出发了。”
容落云本不欲搭理,却忍不住问:“到长安后,咱们住哪儿?”
霍临风说:“睿王府。”
容落云心头一惊,睿王府,三皇子那儿?还未来得及追问,霍临风道:“此番随从颇多,又要提防陈若吟的手下,因此驿馆和客栈都不方便。”
三皇子向皇帝提议,暂住睿王府,既稳妥,又能显出对霍家的看重,皇帝便允准了。
霍临风问:“有问题吗,小蘅?”
容落云听出弦外之音:“没有……”却莫名发虚,转身骨碌到霍临风的身旁,摸着手上的玉戒指。
哎呀……感觉不太妙啊。
第98章
门帘一掀, 走出个衣衫不整地人来, 看模样是刚起。
“相爷,仔细着凉。”那么快, 管家抖搂着水貂披风, 给檐下的陈若吟裹上。裹紧了, 陈若吟有些僵地立着,慢慢说道:“这一冬可真够冷的。”
管家忙应:“左右无事, 相爷怎不多睡会儿。”
这一句“无事”戳在陈若吟的痛处, 他吊着眼梢,语调立刻跟着变冷:“当然无事, 皇上眼下疑我、查我, 就差没拘了我, 不必办差,还能有什么事?”
管家道:“宫里来消息,皇上这几日病痛难当,连早朝都要太子代持。”见陈若吟的神情松缓些, “太子主持大局, 相爷放宽心。”
陈若吟轻哼:“本相心宽得很, 这点风浪就想掀倒我,这些年岂不是白活了。”
他望着庭院里的砖石,中秋当夜被蒙面人毁掉,换了新的,铺的是铜钱纹与莲花纹。至于那两个蒙面的刺客,一个估摸是霍临风的手下, 至于另一个,八成是不凡宫的容落云。
派去西乾岭的暗卫禀报,容落云离宫多日,应当不会有错。
角门进来一人,未穿官衣,一副江湖人的打扮,显然是外出归来不久。至阶前,他躬身说:“相爷,霍临风的队伍已到西柳庄了。”
陈若吟冷笑着:“不愧是行军出身,步子可真快。”凤眼半阖,掩住一小片精明,“阿扎泰呢?”
对方回答:“阿扎泰一路与霍临风的亲随同坐马车,无法下手。”
亲随,想必就是容落云了,听罢,陈若吟心不平气不顺,摆摆手将对方挥退。物证已经上呈,如今人证也越来越近,前者可以说是伪造,后者呢,除却灭口有什么法子。
陈若吟烦得生倦,转身朝屋里走,摇摇晃晃叫管家搀扶着。管家劝道:“相爷,莫太伤神,再睡一觉罢。”
掀帘进屋,陈若吟恨道:“睡什么睡,霍钊那个老匹夫入我的梦,搅得我不得安宁!”
帘子悠悠落下,里头的叫骂声听不真切了。
长安城三十里外,西柳庄,骁卫军守着驿馆,隔绝一切闲杂人等进出。驿馆内,定北军队伍刚用过饭,正在歇脚。
桌上一壶沏好的茶,霍临风斟两杯,朝门口瞧了一眼。
容落云端起另一杯,问:“仅有三十里便抵达长安,何必歇这一会儿?”
霍临风道:“不急,黄昏前赶到即可。”
最后一句刚落,张唯仁从门口进来,摘掉斗笠,大步行至桌前。他提前两日离开塞北,单枪匹马走得快,已在长安城内查探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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