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棠和封淙刚到住处换了衣服,宫人禀报说太子来了。
太子封弘绍已过弱冠,如今在朝听政,元棠今天在太学还是头一次见太子。
太子还穿着典礼上的礼服,身后只带两个随从,到封淙居所门前,宫人们肃穆迎接。
封弘绍随意摆摆手,“都各自忙去吧,我找弘绎说说话。”他踏入屋中,对封淙说:“近日未入宫向祖母请安,也不能去看你,听说你前月又把祖母给你找的伴读给吓跑了,这是……”太子注意到退到屏风前的元棠。
封淙说:“太后上个月给我找的伴读。”
元棠忙躬身。
封弘绍:“……”
“咳,这回可不能再胡闹了。”封弘绍问:“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从前没见过?”
元棠忙说:“启禀太子,臣姓元,霁飏人士,上个月才奉诏进京入学。”
“哦,霁飏,”太子点点头,对封淙说:“太学祭酒博士景先生是当世学识渊博的大家,上次太后将先生请到宫中教你,你却把先生气走了,如今来到太学,他仍是你的老师,你千万不能怠慢。我已与先生说过,上次是因为你刚回宫,诸事不适,先生没有怪你,明日你亲自给先生赔礼道歉,别再顽皮。”
太子完全像个教导熊弟弟的大哥。
元棠知道封淙有时行动出人意表,但是并不熊,这么看他被人训还挺好笑的。
封淙不耐烦地点头。
太子说了一会儿,又要去看其他兄弟,起身走了。
关起门,元棠笑得直不起腰来,封淙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有什么好笑的。”
元棠说:“哈哈哈,笑太子教训你。”
封淙皱了皱眉。
元棠说:“哎,我不笑了,你别不高兴。”
封淙仗着身高手长,照元棠的脑袋一通揉,说:“没有不高兴,你要笑就笑吧。”
元棠好容易脱离封淙的手掌,说:“你到底怎么得罪先生的。”
封淙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他,他上课的时候我睡了一觉,然后他就不教了。”
原来是上课睡觉。元棠发现封淙虽然和他玩闹,眉毛却还皱着。
“真的没有不高兴吗,我不笑了。”
封淙说:“没有。”他扯开衣襟和腰带腰倒到榻上,说:“先睡一会儿,今天真累。”
第20章 讲武堂(上)
大夏太学设祭酒博士一人,下有博士十二人,再下又有助教数人。
第二天祭酒博士景舒觉召集学生到正堂,封淙早早带元棠过去,先给景舒觉赔礼道歉。景舒觉头发胡子花白,眉间有道细纹,看起来就是个严厉的老师,他皱眉看着封淙,略点点头,算勉强接受封淙道歉。
早上由景舒觉先给大家讲《礼》,学生们都着素色宽袍,堂中焚香,齐齐朝景舒觉拱手,秀雅风流。
封淙的位置又被安排在二皇子封弘绅前面,还没坐下,封弘绅的白眼都快翻到头顶了。
景舒觉看起来严厉刻板,讲课却侃侃而谈,引经据典,深入浅出,一点也不枯燥。
袁棠在家里读过几年书,元棠却没有多少他读书时的记忆,在霁飏这一年,元棠把他念过的书看了,听起课也不算太吃力。
封淙又有些昏昏欲睡,景舒觉警告地眼神斜过来,元棠怕他真睡着,轻轻推了推他。
封弘绅轻声嗤笑。
封淙支着脑袋点头,被元棠烦得睡不下去,他瞪元棠一眼,看见元棠双颊圆鼓,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他,忽然想笑。
景舒觉终于看不下去,走到封淙和元棠案前,轻轻咳了两声。
讲了一会儿,景舒觉让学生各自背诵刚讲过的篇章,封淙双肩彻底垮下来。元棠推他说:“快起来,待会儿先生要抽背的。”
封淙闭着眼睛,笑嘻嘻地说:“那你快背。”
元棠哭笑不得:“你要是背不出来,先生说不定要罚我,打我手心。”伴读伴读,不就是伴着读书伴着被罚吗,或者还得替罚,这点职业敏感元棠还是有的。
封淙睁眼:“怪到你一直烦我,原来怕这个,放心……”
后面的封弘绅忽然大声读起来:“鹦鹉能言,不离飞鸟,猩猩能言,不离禽兽,今人而无礼,虽能言,不亦禽兽之心乎?”
封弘绅对自己的伴读说,说:“我以为此言甚是,人需知礼,方能与禽兽区分,来往行止,都需有礼,譬如人可衣冠挂珮,修饰形容,坐在这明明正堂上听圣贤之言,仿佛君子,然而目无尊长,言状粗鄙,也与禽兽无异,不过类人而已,你以为呢?”
他的侍读和几个同学闻言都面色古怪地看过来,有的人露出怪笑,都听出他在讽刺封淙。
封淙侧身望着封弘绅,点点头,“听圣贤之言,未必君子,嗯——”
封弘绅嘴角翘起,说:“你听得懂我说什么吗,要不要我教你?”
封淙也笑了:“‘修身践行为之善行,行修言道,礼至质也。’君子从来重自省自修,怎敢劳你费心,我不想跟你学,若让你来叫我,‘礼闻来学,不闻往教’,岂不是坏了你的‘礼’,让你沦为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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