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棠懂了,一门好的姻亲不仅代表家族支撑,在约定俗常中,也代表身份地位,士庶不通婚,门第不相等也难以结亲,太后要给封淙封王,肯定会让他娶一个高门贵女。
封淙露出些许嘲讽的笑容,元棠忽然想到,封淙的生母是粟安女子,按夏国俗情,他的母亲比普通庶族女子还不如,文熙太子与封淙的生母成亲,恐怕当年也曾被人归为婚宦失类。
元棠说:“我们快点找到赵娘子把她送回去吧。”无关门第,封淙肯定不想娶这位赵娘子,赵娘子太可怜了,让萧擅之得逞也很气人。
封淙却说:“先等等,现在找也来不及,不如等人找上门。”
“啊?”元棠又一拍脑袋,水上亭台那么多,一个个找过去的确不现实,还有可能引起旁人的注意,萧擅之既然要算计封淙,迟早会找上门。
元棠还是对萧擅之的做法不能苟同,叹气说:“太阴损了,损人姑娘的清白算什么事。”
沈靖宣嗤笑:“可不是!又阴损有下作。他算计女眷,是因为有的是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而有的人却死活不会吃这个亏。”
沈靖宣似有所指,封淙依然沉默着,两人对视。
元棠:“?”
沈靖宣道:“殿下打算怎么处置?”
封淙似笑非笑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能如何处置?”
“殿下当然可以,”沈靖宣说,“萧擅之算计的就是殿下的处置。”
那种感觉又来了,元棠有些无力,早上他就感觉到封淙和沈靖宣好像拉锯着,两人看在他的面子上终于不吵了,私底下还是谁也不服谁。
元棠忽然站起来,封淙和沈靖宣都转头看他,元棠觉得自己就像高手过招时飘到两个气场中间的那片叶子,不太有底气,他说:“我今天已经格外倒霉了,就看在我特别倒霉的份上,两位哥哥千万不要心存芥蒂,大敌当前,先帮我把仇报了,总不能让我白挨揍吧。”
两人都撑不住笑了,封淙神色一软,又拉元棠坐下,撸了一把元棠脑袋。
沈靖宣不再卖关子,说:“二郎此番确实倒霉,萧擅之怕还记着你在霁飏摆他一道的仇,所以才盯着你做文章。他先打草惊蛇,让我们以为他不会动你,再用你引得封淙上当,实则有两重打算。若是封淙中计认了,必定要娶赵娘子,今后将失一大助力;若是封淙不中计,那更中他下怀,”沈靖宣看封淙一眼,说:“因为他知道有人绝不会咽下这口气,一旦揭开,有损太子妃娘家声誉,连带开罪太子,即使顾及太子妃娘家颜面,那人也不会息事宁人,定然不顾他人劝阻,在宾客面前发作,届时不仅在宾客中名声不好,也搅了太子设宴盛情。”
封淙道:“萧擅之在太子别庄用太子妃娘家亲眷下套,他都不顾及太子颜面,我为何又要顾及?”
沈靖宣说:“因为他是姓萧,上头还有个陛下信任的哥哥,而你的处境比他艰难万倍。你还没发现吗,萧擅之已经看出你与太后貌合神离,故意设下此局,给你机会在众人面前发作,一旦你今晚稍有不当,明日关于你的流言蜚语又充斥朝野,你不在朝,他只能用这种方法中伤你,离间你和太后,好让太后无法将你供上王位。”
元棠听得瞠目结舌,这一层套一层的,根本就是挖坑让人跳啊,萧擅之的所作所为真的与光明磊落没有半点关系,全是阴私伎俩,但是他懂得算计,算人不如算心,抓准了人心下套。
封淙的确不会息事宁人,这一点元棠可以肯定,事实上他不仅与皇帝抗争,也从未真正服从太后,他没有盟友,也没有依仗。
封淙说:“王位与我无关。”
沈靖宣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说:“你不要总是逃避你的血脉和身份。”
封淙不反驳,玩世不恭地笑了笑。
元棠说:“不管怎么样,赵娘子一定得救。”
封淙说:“救,肯定救,没道理连累个姑娘。”
湖面冷风灌入亭中,吹灭烛火数支,大家都没心情去管,气氛有些冷淡。
封淙问沈靖宣:“太子那边歇下了么,你怎么忽然过来找我?”
沈靖宣揉着鼻梁说:“已经歇下了,我担心你这里出事所以赶过来,路上又听人说二郎失踪了,好在二郎没事。”
萧擅之已经发动人在湖面上找元棠,一半真一半假,三人都知道离“事发”不远了。
沈靖宣说:“我们可以把赵娘子找出来,送回太子妃身边,然后把贺栎方与其同谋作为人证带回宫中让太后处置,这样对你最有利。”
封淙却说:“不用再带回宫中,也不用禀报太后,到明日她自会知晓。”
沈靖宣眯起眼睛,露出一个乏味的笑容,两人又互不相让。
“三郎,”封淙说:“我不会按他们任何人的意思去做,受人左右只能成为棋子,一枚棋子,就算封王封侯又有什么用。”
他目光冷淬,似乎望着虚空远方,又似乎静候着某个猎物,或许夜太朦胧,元棠忽而觉得封淙的眼神和说话的表情都有些不太一样,他明明还是那样不认真地笑着,好似什么都不在意,却让元棠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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