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道行动”不需要再继续下去了,蚩尤的征战之心昭然若揭。我们必须赶快回到神界向天帝禀报,人界也要早做准备,就在这几年,战争必然爆发。
我自是知道涿鹿之战究竟是多么恐怖的一场战争,尽管我也大致了解战争的结局,但是关于魔界战败的说法始终模棱两可,就连蚩尤究竟死了没有都没个定论,而且我现在身在局中,实在没法不担心。
神魔两界争端已久,总得做个了结。这场你死我活的战斗不可避免,但蚩尤执意推翻天帝统治,破坏现有平衡的举动又实在有些鲁莽。魔尊的心思我个凡人未必猜得透,不过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的脑海里竟然闪过了一个很突兀的意象——
那是共工向着“小明”伸出的丝线,极细极细,极远极远。
还有一件事更让我隐隐不安,后卿的命运被寥寥几笔写在史书上:……堕落魔星四处生事,众神别无他法,只能用五行阵法将其封印。
当然,我情愿相信史书是瞎说的,也不认为后卿会背叛神界。那是他们一族人用生命创造经营的乐园,他怎么可能弃之不顾?就算他真的有可能沦为魔星,我也会拼了命地阻止他。
只要是尚未发生的事,就一定有办法挽救。
返回神界以后,后卿直接去了天帝那里,而我回到了阔别两年的水神庭。
水神庭没什么太大变化,依旧水榭楼台,鸟语花香。我在水上乐园见着了共工。他也还和以前一样,温温吞吞,无欲无求,但是我觉得,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坐在最高的那个滑梯顶端,听见我过来的声音,他转头看向我。天蓝色的眼睛里水一样的流光。他的眼睛是这样的吗?我不禁这样想,以前他的眼睛,是这样生动的吗?
他的唇边挂着浅浅的笑,说:“啊,少主你已经回来了?”
我忍不住笑出来,还是这样,每句话的前面都有一个“啊”,听起来迟钝又犹豫。
“啊,”我回答,“我回来了。”
他把目光移向天空,声音平静而愉快:“啊,我的小明,也快回来了。”
我怔愣,突然说不出话来。我知道他看似与世无争,其实什么都很明白,他预见的世事,远要比我透彻的多。共工一定想起了一些东西,比如他在等的,他等了那么久的,已经断线了的风筝。
我跟他告别,说要去找黄帝老爹,他手里把玩着一团丝线,眼里望着天,没有理会我。
悲伤不过如此,想起来,见不到。
爱憎灭,恨别离。
来到内廷,我把事情跟老爹说了一遍,老爹沉吟片刻,立刻唤来手下去通知鳞渊、和芒、晖卢,让大家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做准备,之后,他看向我,看了很久,久到我心里发怵。
然后他低沉的声音响起,问我:“这两年,你过得怎么样?”
我向来觉得这个老爹跟自己很生疏,他对于我来说,一直是神祗一样的存在,我仰望他的背影,聆听他的教诲,遵从他的命令,不可玩笑,不可亲近。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两年后再见到他,忽然能感觉得到他的沧桑。
一个活了两千多年的帝王,他迟疑着问他的儿子,你过得怎么样。
我看着他睿智的眼睛回答:“爹,我过得很好。”他笑了,眼角处细细的皱纹像一个叹息的弧度。
“这两年你做得很出色,羡天那里……据说很美丽。”
“绝对比您想象得更美。”我说,“有时间的话,去看看吧。”我的鸟之国。
老爹点头:“穹桑的人现在都知道你把羡天从绝地变成了乐园,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长老们对你也是颇多赞许……”
“所以?”
“所以,我们希望你成为穹桑君主的继承人。”
我挑眉:“爹,我想我必须让您知道,我的形象在很多人心中,尤其是同辈人心中,是不太光辉的,人们对我的非议,大概比褒奖还要多吧。”
说我以色事人,说我是后卿的禁脔,说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说我目中无人眼高于顶……这样一个人,怎么做一国之主?
老爹直直看进我的眼睛,不动声色。这些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从没有提起过。既然他不提,就由我来提。
“爹,我跟后卿的关系,是情人。”
老爹叹了一口气:“我知道。”
“既然知道,您还做出这样的决定?也许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以色事人,不择手段。”
“那是你的私事,与穹桑无关,拿这些事非议的人,针对的也不是穹桑。你让我们看重的是治理国家的能力,其他的,我们不在乎,那是你自己应该处理好的事情。”
我张口结舌……这真是个开放文明的时代。
他在等我回答。
我想了半天,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挑这个梁子,但是我又往深里想,老爹这个时候提出这个问题,应该是担心接下来的神魔之战会有什么不测,如果他顶不下去了,就必须有一个主持大局的人,他选的这个人,就是我。
既然这样……“爹,不如这样吧,如果战争中真的出了意外,我就遵从您的旨意暂代穹桑的首领,但如果一切安然度过,那么您还做您的穹桑君王,我还回我的羡天,继承人的事情就先搁置,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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