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明明是生死一线的紧要关头,但只要在这个人的身边就会有无穷无尽的安心感。
也不知道薛止带着他在夜幕中奔跑了多久,不知不觉两人身边再没有那些跟上来的黑影,只剩静谧的夜色笼罩着。
“它们没追过来了。”穆离鸦自然发现了这点,抓着薛止的衣襟轻声说。
“嗯,我发现了。”
黑暗中,薛止回头看了眼。他们早就离开了镇子的边界,身后的地方是那条环绕着村镇的长河,一刻不停地流动着,表层泛起粼粼波光,好似那些紧追不舍的恐怖鬼影不过是他们的幻觉。
以这条河为界限,黑影不再继续往前,仿佛前方有什么令他们感到畏惧的东西。想到这一点,薛止握紧了手中的佩剑,半点不肯松懈。
“放我下来,现在姑且算是安全了。”穆离鸦思索了一会,说出的理由倒也令人信服,“就算前面有什么危险,我也能帮你一把,而不是像这样拖累你的脚步。”
这次薛止将他说的话听了进去,在一处相对开阔的平地将他放了下来。
“你不是拖累。手给我看看。”薛止唰地撕下一截袖口,替他包裹起手臂上的伤口。
那条伤口不算太深,切口光滑,应该是缠斗的时候一时不慎被那些东西近身造成的,又因为他们在这夜幕中奔走了这么久,流出来的血都有些干涸了。
在薛止将布条缠绕上去的时候,穆离鸦像是觉得疼痛,手臂不易察觉地往回缩了一下。
“现在知道痛了?”薛止做出副冷淡口气,抬眼看他,“很痛吗?”
被问到的人先是点头,看到对方停下动作迅速改了说法,“有一点。真的就一点。”
薛止当即放轻了手上动作,“抱歉。”
“你有什么需要道歉的。我以为我能处理那些鬼东西,但架不住它们实在太多了。”
“不要有下次了。”
穆离鸦笑了下,没有给他一个确切的答复。
薛止替他包扎好伤口,他收回手臂,稍微试着活动了一下,发现只要不太用力就没什么事后才松了口气。
“你刚刚到底怎么了?我总觉得你像是在……害怕。”
他挑了一个相对谨慎的说法。以他对薛止的了解,薛止刚那点反常根本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他等了一会只等到薛止粗糙的呼吸声,侧过头想要将这个话题结束掉,“如果不方便说的话……”
即使是心意相通的两个人,也会有不愿和对方分享的秘密。他一直都知道的。
“没有不方便。”
薛止有些无奈地笑了下,好似在说真的拿你没办法。
他没有收起手上的剑,只是换了个相对不那么富有攻击性的姿势,“我想起来了一些事情,所以有些后怕。”
“想起什么?是作为承天君的……”穆离鸦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在说什么。如果想起来的是和承天君有关的事,那有什么值得后怕的?
“都不是。”薛止亲自解答了他的疑惑,“我只是想起来那个晚上发生什么了。”
在那个没有光的夜里,有什么人潜入了穆家宅邸,杀死了包括穆弈煊在内的所有人,只有他一个人幸免于难。
万万没想到是这件事的穆离鸦当即愣在原地,脸上那点笑容也隐没在惊诧与冷漠背后。
“是吗?你想起来了。”他看起来并不相信薛止说的东西,“如果只是……”
毕竟这三年多以来,薛止不止一次试着找回那个夜里的记忆,但是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
只有没有不切实际的期待,才不会被落空的失望击溃,他一直都是靠这些才支撑住了自己,不至于在空虚中崩溃。
就像他了解薛止一样,薛止早就料到他会是这副反应,“不是一些模糊的断章,而是整件事情,当中自然包括真凶是谁。”
这些他全部都想起来了,不再有一分一毫的模糊,清晰得都要让他痛恨起自己的无能。
“你……想起来了。”
一直以来追寻的真相以这种荒谬的形式被放到了眼前,穆离鸦呼吸都要停滞了。
他甚至都分不清自己胸腔中翻涌是喜悦还是憎恨,只能麻木地顺着问道,“那……到底是谁?”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就是他。”
说完薛止紧紧地盯着他,但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爆发,甚至没有哪怕一丁点反应,只是垂着头,半晌都不说话。
“你还好吗?”薛止有些担心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想要看清他脸上的表情,“我知道……”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当他触碰到那单薄的背脊时,他发现他竟然在轻轻地颤抖。
所有的镇定都不过是他强装出来的,他在忍耐翻涌的恨和痛苦。
除开最初的那一点怜悯,薛止心中泛起的是无限酸楚。不需要有疑问,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眼前这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是了,中间过去的三年里他一直都在忍耐,忍耐着不要让自己被仇恨吞噬,仅仅是因为他知道他的仇人肯定神秘而强大,假使他一时不慎,让对方找到了可乘之机,死去的人就真的再无法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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