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画面反复缠绕在他的心里,过去了好多年都难以忘怀。他是罪人,是害死了无数人的罪人,可他又救了整个伏龙县,没有他的话,罗刹鬼发起怒会杀死更多的人。
太阳逐渐沉进西边那条线,眼见最后一丝余晖都要消散在黑暗中,尤县令带着身边几个亲信,在后院的旷地上就准备行刑。
刽子手是县里的屠夫。杀猪的人身上煞气重,做这些事不怕被小鬼缠身。
“人呢人呢?”
尤县令左边眼皮跳得厉害,强打精神大声质问手下人怎么还不把那两个人押过来。
在官府做事的多少都知道些那莲花盒子后头的事,而知道的越多就越深信不疑,哪里敢跟这神秘的鬼神抗争。
“马上就带过来了。”
说话的是尤县令身边的刘师爷。
这刘师爷连尤县令都不如,读了大半辈子圣贤书,读得狗屁不通,连个举人都考不上,只能在这伏龙县当个师爷糊口,先前那堪称妖魔鬼怪的画像就是出自他之手。
“快些快些,要是……”尤县令缩了缩脖子,“唉,来了。”
被衙役押来的那两人皆是五花大绑,眼前蒙着根黑布条。据传只要用黑布蒙住了眼睛,枉死之人就不会知道究竟是谁害了自己,回魂夜也找不到仇家。
本来他们打的是这么个主意,但他们谁都没有料到,变故来得如此之快。
青色的火焰凭空冒出来,飞速蔓延,将他们手脚上捆着的绳子烧了个干净却没有伤及他们本人。
一旦没有绳子的束缚,
“快,快给我抓住他们!”尤县令心叫不好,赶忙叫人过来帮把手,“别让他们跑了!”
他心虚得厉害,喊到后来自己底气都不是很足。
可这群衙役捕头哪里是薛止的对手?薛止连眼睛上蒙着的黑布都没有摘,光是听声辩位就赤手空拳地掀翻了两三个衙役。
穆离鸦揉了揉手腕上被绑出来的红痕。他皮肤白,那深红的痕迹落在上面更显触目惊心,估计好长时间都难以消去。
尤县令哪里想得到这两个轻而易举就被底下人绑来的年轻人居然这么有本事。
眼看白衣的那个慢慢地朝自己走来,想起自己先前要对这两个人做什么,他心头警钟大作,全靠最后一丁点骨气才没有即刻跪下。
“尤县令,某想和你做个交易。”
“什,什么交易……?”尤县令抖得像只小鸡仔,只要不杀了他,哪怕让他做牛做马他都会答应。
穆离鸦目光缓慢地把这里每一个人都看了个遍,“某还没有想好。”他唇角一勾,“先让那个姓杨的捕头出来,某有样传家宝落到了他手里。”
“杨捕头?他不就在这里……”尤县令话说到一半突然闭上嘴,“你们谁看到了杨捕头?!”
直到这个时候在场的人才注意到这么关键的场合杨捕头居然不在,实在是有些反常。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说起来,我最后一次看到他都好久以前了。”
他们这头七嘴八舌,那头尤县令心里烦得厉害。
天知道没有按时供奉的话那江中罗刹会做出什么事来。但如果他硬要制服这两个人,大概也讨不到什么好。
“你们都给我闭嘴!你你你,你平时不是总跟那混小子在一起的吗?你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心里虚得厉害,连带着眼皮突突跳动,像是有什么极度糟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面对这一整出闹剧穆离鸦都不过冷眼旁观,“尤县令,你手下的人,你自己都不知道吗?”
听出这话里的讥讽,尤县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里火烧火燎的。这两个人是得罪不起的,他没别的法子,只能将火撒在了那几个捕快身上。
“都什么时候了,知道这败家小子去了哪里的快点站出来,你,对,就你,还要我重复第三遍吗?”
“大,大概在房里睡觉吧。”那平素和杨捕头走得近的捕快硬着头皮站出来,脸色难看得都要哭出来了,“他……他早上还在跟我抱怨,抱怨说每天起得比鸡早,还……还没几个钱拿,真是苦,苦不堪言。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了。”
这杨捕头是尤县令老婆娘家弟弟,武练得稀稀拉拉,平日里就最喜偷奸耍滑,说出这么一席话也不足为奇。
面子里子掉了个干净的尤县令恨铁不成钢,长吁短叹了一番,颇有些狼狈地说,“你快带我们去找他,找到了看我不给他好看。”
“尤县令先走,某和阿止马上跟来。”穆离鸦莞尔,“某要的东西还在杨捕头手上,为了这个都不会逃走的。”
“好,好的。”
穆离鸦没再搭理他,“阿止,可以了。”
他手搭在薛止手臂上,薛止如梦初醒,抬手摘掉蒙眼的黑布,有些不适地眨了两下眼。
尤县令走在前边,心里七上八下,走得一步三回头,正好看见了这样的一幕:天边那血色的残阳像干涸的血迹,薛止半边身子站在刑堂屋檐投下的暗影里,半边身子浸没在黯淡的血光中,深刻的五官被无限模糊,只剩一双透着猩红的眼珠格外醒目。这不是人,是地狱来的恶鬼,他打了个寒噤,迅速把脑袋扭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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