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缜乘他停下来喘息的工夫,这才轻轻地道:“小霁他还是个孩子,不要这样说他。这全都是我的罪则,不要牵连他。”
梁相神色冷峻,看了看他,眼中毫无好感,但也没有再次张口斥责。这当然不是出于消了气的原因。只是他冷静下来,慢慢便想到很多问题,比如他们现在等于是在易缜的地盘上,外头还有不少易缜的下属。虽然易缜现在将姿态摆得十分之低,甚至一直在他面前长跪不起,但这人说的话,他始终是一句也不信。甚至就秦疏病重的消息,从易缜的口中说出来,他都觉得并不真实,反而疑心这人是不是使了什么手段,暗中将秦疏再次囚禁起来,却胡乱编造出这样那样的理由。
他只是愤怒而又警惕地看着对方,怀着谨慎的戒心道:“秦疏究竟在那里?你还想把他怎么样?”
秦疏见他骂了半天,终于有一句话不是批判而是向自己提问了。连忙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急急道:“秦疏还病着,我正请了大夫来看,你放心,他会好的,他一定会没事的。我没想怎么着,就是觉得很对不起他,现在我能想到的,就是想竭尽全力为他做些事,好好地对他。我也想好好地对你们。说到底我们都是一家人,都是为着小疏着急,我们就别在这儿争来争去,秦疏要是知道了,他心里也不会好过的。”
他难得捕着这么一个开口的机会,把话说得飞快,让人想插嘴都插不上来。偶然有些语无伦次也就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了。最后也是昏了头了,竟大竟横下心道:“爹,无论你怎么不待见我和小霁,小疏却都是孩子的父亲。不论你认不认,小霁都是你的孙子,我就等于你的半个儿子。就算小疏……就算小疏有什么万一,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将来这两个孩子,都会把你当作亲人侍奉……”
他本来想说自己会把梁相当作自己亲爹一样看待,然而一想到秦疏可能有个万一,他心里便是一片冰冷绞痛,觉得那样的末来是一片荒芜,他不能相信那个时候自己会是什么样子,就算是行尸走肉一般,他也不确定自己还能把日子一天天的过下去。因此转开了话头,含含糊糊的拿孩子搪塞过去。
但那一声爹,却是把梁相给刺激到了。原本泛白的脸上迅速变得血红一片。那么斯文的人也有脸红脖子粗的时候,他指着易缜的手颤得厉害,暴跳如雷:“谁。谁是你爹!你、你……”一连几个你字,却都说不出话来。心道这人不光卑鄙,还无耻,实在是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易缜自知失言,只敢在心里默默叫了声爹,轻声道:“我一时情急失言,您老不要生气。”
梁相只气得直抖,压根不信他的解释,那有人说错话会随便喊爹的么。这人分明是到这个时候,还不忘要辱没秦疏,羞辱自己。
明珠连忙扶拄外公,她却从易缜话里听出一点东西来,恨恨地扫了易缜一眼:“我小舅舅真的病得很重么?不是你把他关起来?”
易缜听到秦疏便说不出的难受,勉强使自己的脸色好看一点,点了点头道“他是真的病了。”至于具体细节,他却不肯多说,他心理还有一丝逃避,仿佛只要他不说,那日趋恶化的情形就不是事实一般。
明珠满心有疑与不信任,转头对梁相道:“外公,我们和他说这么多干什么,小舅舅如果真在这里,我们把他接回家去就是,以后再也见这坏人的面就是了。”
易缜吃了一惊,断然道:“不行!”看见几人的脸色,他又连忙解释道:“小疏是真的病重,他现在身子弱,根本受不了搬运颠簸。这里大夫和药材都有,回去对他根本没好处。”
明珠倒是有一分迟疑,梁相不信他这一套说词,恨声道:“他是我的儿子,我怎样也不会再任由他落在这儿遭你辱没,即使是回去病死了,也决无怨言,与你毫无瓜葛!”
易缜急了,见梁晓茫然地愣在一旁,几乎是吼地对他道:“你爹是什么情形你不知道么,还不快劝劝你爷爷!你爹不能让他带回去!”
这话倒是提醒了梁相,他拉过梁晓道:“你爹在那里?我们带他回家!做人必须得有些骨气,即使是死,也该死得清清白白,不必受这人假惺惺的恩惠!”
梁晓只觉得这两者都有理,一边是爹爹向来教给他的做人的骨气,另一边是爹爹的性命,他的阅历还足以让他做出这么艰难的决择。他只是本能的回了回头,都秦疏所在的那间屋子望去。
梁相立即从他的举动中得知了自己所要的答案。拨腿就要往那儿走去。
易缜一咬牙,此时也顾不得梁相会不会恼了。他向前一扑,紧紧抱住梁相的腿:“爹,你不能那么做!不能!小疏不光是你的儿子,他还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他还是我的妻,你不能替我们决定他的生死!你让他留在这儿吧,我求你了!我给爹磕头!你要把我怎么样都行,要我做什么都行,就算要我的性命也行!爹千万开恩,不要带走他……”
小霁紧跟着他的一举一动,扑上来抱着梁相另一条腿,一迭声的喊起来:“爷爷!爷爷!你不要把爹爹带走……”
梁相被他们两人一左一右地抱住,小家伙更是连吃奶的劲也使上了,把整个小身子紧紧挂在梁相身上,使得他连抬脚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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