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盗眼珠转转,倒没有再说。
“下午我出去的时候,神殿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
雪盗又咬了一口酥饼:“嗯,那会儿我在屋外,本来静公子替柔碧施了法,说是已经没事了的。可是还不等转身,他自己却软下去了,我只看到公子抱着他出去,然后神殿里的人就都乱起来了。凤公子,静公子他不要紧的吧?是不是易钧和他师尊师妹暗算柔碧不成,反而伤了静公子呢?”
淮戈轻叱他一句:“这话不可随便乱说。”
雪盗不知道帝都是什么地方,这里远不象看起来那么太平安定,沉静的水底下暗流纷涌,这一句话说出来被有心人拿了去利用,或许明天就是一场大风波。
“那个易钧······反正我总不太喜欢他。他分明诸多隐瞒欺骗,公子居然还对他和颜悦色好言好语,要是换了我啊,哼哼······”
淮戈的笑意有些淡淡的苦味:“你还小,许多事不明白。你的性子也不适合住在帝都这地方,过几日我动身回去,你和我一起回梧桐城去吧。在这里没的净闯祸惹事。”
雪盗撇嘴:“我不去,公子和柔碧都在这里,我为什么要一个人跟你回去。”
淮戈一笑:“好啊,还没正式归族,马上又开始叛逆了。你是真不懂事,还是倚小卖小啊?”
雪盗眼珠骨碌碌的转:“凤公子,其实你也不想走吧?我们公子对你又客气又温和,一点也不象你路上担心的那样,你为什么还总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可是有些事,客气温和反而不对,雪盗的年纪还不能明白这个道理。
杨丹刚才对易钧说那几句话,何尝不客气温和?
但是话里的含蓄的决绝······
淮戈很自觉的退出屋子,不去旁观情敌的落败。
他心里一点也没有愉悦。
因为他和杨丹那种亲密无间的无忧岁月,眼看着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易钧坐在廓下的台阶上,来来往往没有人来过问他为什麼坐在这裏,他又是什麼人。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这上面。
然后他似乎察觉到什麼,回过头来。
两个人站在窗前,说话的声音渐渐就消了。
窗子里的榻上,那个一直昏睡的人,不知道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抱著膝坐在那里,下巴搁在膝头,一双眼睛黑如点漆,正静静的瞅著他们。
“柔,柔碧,你醒了啊?”雪盗嘴结巴了一下,直接从窗口就跳了进去——甚至忘了门也开著,而且就只一步远的距离。
柔碧眼里清亮的波光闪动了一下,点了一下头:“雪盗。”
“你,你好啦?”
柔碧嘴角勾起来,好象露出一点轻浅的笑意,但是,尚来不及捕捉,又象阳春里的白雪一样迅速的消於无形:“嗯。”
好象,和以前的柔碧很不一样。
那般勾魂摄魄的潋滟风情,好象都浸了水,融融的化了,流去了,不见了踪影。现在的柔碧,美还是极美,却显得剔透洁净,好象……好象一种风都吹尽了,叶也都落完了,那样安静的沈稳。
“那个……”雪盗挨在他旁边坐下:“觉得怎麽样?你,你伤还疼不疼?”
柔碧的眼珠轻轻转动,看了他一眼,雪盗忽然觉得脸上微微的有点热,然后柔碧的目光又移开了:“我没事了。”
雪盗老老实实的坐在他旁边,感觉著……虽然靠的很近,可是两个人却分明的,离的很远……
雪盗忽然想起那个时候——那时候柔碧带著他逃亡,命悬一线,当时两个人的心好象一起跳动著,血脉也象连在一起一样……
他又靠的近了一些,和柔碧肩挨著挨坐在一起。
“那个……”开了头,却不知道要说什麽。好象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到了嘴边,却全都忘记了,只说了一句很笨拙的:“你好了,就好了。”
柔碧转头看看他,低声说:“笨蛋。”
雪盗两手扭著衣角,有点委屈,不过更多的却是欢喜:“我不笨呐……”
淮戈站在窗口看著,忽然觉得里面两个人,就已经很满。这间屋子,这个地方,不需要第三个人再去涉足。
他负著手,缓缓的向前迈步,轻悄的离开。
当年在神殿看了那麽多经册,那时候旁人都说他性子烈,又执拗又冲动,让他好好读书养养性情。可是书是读了,性情却没有改变一点。
真正改变他的,是漫长的岁月。
得到过,失去过,受过伤,遇到过各种各样的挫折……
人的成长不是看一本两本书,关几个月的禁闭可以造就的。
成长是一件如此艰辛,又非常自然的事情。
“少主。您在这里啊?我找了您半天。”
淮戈回过头来:“怎麽?”
“杨宫主找您。”
淮戈先是想了想,不太明白杨行云找他有什麽事情:“好,带路吧。”
杨丹站在寝殿门口,安静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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