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外面吵,给我赶出去!”
她这话才说完,门就被外面的人猛地拉开。这一看,由香堆满怒气的面容霎时间白了下来。
“是你?”
门里门外的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开了口。这两人平日里私下见面时虽然各怀心思,但都是好言相对,难得一次两人同时怒目而视。门外的柳生全然没了之前的风度,手上还握着刀,像是刚和人搏斗了一场。
“您这是做什么?”
由香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他何来这么大的杀气。谷崎见他全然不顾礼节就要往房间里闯,不由也动了怒,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乱闯!”
但似乎柳生并未听到他的话,只一味不管不顾地走进来,目光凶恶地向四周看去,像是在找什么人。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我们方才一直在这里,并没有什么人来过。”
“哼,由香小姐自然这么说。”
柳生阴沉着脸冷笑了一声。由香正在气头上,又被他无故冲撞,当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好话。她走到门边,一手指向外面,“我与介木叔叔还在赏乐,请柳生先生出去!”
“哈,是我糊涂了,你们白水家的人当然是帮着自家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已经不跟你计较刚才的事,请你现在离开。”
由香话音一落,谷崎的手下也便围了上来。柳生身边并未带着太多人手,被他们这一包围倒像是落了下风。
“由香小姐如今威风得很,堂堂的白水夫人大权在握,任谁都要给你几分面子。”柳生要不是在街边看到活生生的川泽一路追过来也不会怒成这样。这个由香还在他面前装傻,说什么川泽仍在中原。之前信了她一次,这回自己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这个女人分明还对川泽有情,说不定之前的一切都是他们的布局而已!
柳生一时间被怒气冲昏了头,一股脑地把火全烧在由香身上。他今日在千叶那里又受了奚落,不但不肯对他低头,还把杀手的事推得一干二净。柳生手上虽是握着证据,可没想到千叶这次对川泽身世的事情丝毫也不顾忌,完全就是一副打算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柳生本是要去逼他低头,不料自己碰了一鼻子的灰回来。结果路上还看到了川泽,一路追来,那人就消失在这茶室附近。
这样的情况要是放在平时,柳生定不至于阵脚大乱跑来和由香大吵大闹,可是他今天在千叶那里受了气,柳生家在京都的货船又出了事,这一来他才慌了神,完全不似平日里那般心思缜密了。
由香冷眼瞧着柳生带人离开,攥紧的手把掌心掐出血来。
“这闹的又是哪一出?”
谷崎看得莫名其妙,不过他倒也没有由香这样气愤。毕竟这个年轻女人让他感到地位受到威胁,偶尔有人来杀杀她的威风也是好的。
“他居然说我是白水夫人?还说什么自家人帮着自家人?”
由香立在窗边,斜眼看着茶室下柳生领着一队人离开。末了,那男人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谷崎叔叔,你马上召集人马,川泽的事我要亲自处理。就算用抢的,也要把当年的那群知情人带回白水家!我们和柳生家的合作到此为止!”
既然你不信我,一心认定我窝藏川泽,那好,白水家的事也不劳你费心!
父子(上)
和闹翻了天的白水家茶室截然相反,仅隔着一条街的介木府邸上平静得一如从前。夜间无风,只有庭院里细细的水流声能带来些许清凉之意。石灯笼的微光浅浅淡淡,在夜色里晕出些许宁静的温柔。
院子里的蝉声渐弱,尺八苍凉的乐声透过重重的树影飘向天际。因为满腹心思而难以入睡的明不戒刚好就站在凉亭里,听到了这乐声不由向庭院里望去,
他本无意打扰借乐声派遣心事的白水兼人,奈何他不小心碰乱了脚边的细碎石子,虽然只是一阵微不可闻的声音,但乐声还是随之戛然而止。明不戒满脸歉意地看着被自己打扰了兴致的男人,
“我听得有些出神了,没注意脚下,实在抱歉得很。”
看他这般礼数周全,兼人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明不戒看见他心事重重地望着手里的尺八,隐约也猜到他是为什么事而烦恼。罢了,好人做到底,这次就算是还川泽的人情,再帮他一把吧。
“川泽的身世已经弄清楚了,可是白水先生的样子似乎不是很高兴呢。”
应该高兴吗,是啊,应该高兴的……面对自己想要的结果,证明了自己不是被所有人欺骗的那个,这难道不是自己想要的吗?
“我……没有不高兴……”
兼人也知道自己答得十分犹豫。他的脸上分明透露着自己心里有太多的放不下。
“白水先生的心思,我大概也能猜到一些,换做是我,纵使今日滴血认亲一事确确实实证明了川泽的身世,可是有些藏在心里的事却不可能一下子抹干净,是吧?”
明不戒慢慢走到白水兼人的身边,他不知道就在一日前,川泽和千叶也是这样并肩站在这里,面对着毫无头绪的三个人的未来,他们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谎言有时候未必是恶意的,若能就此成全他们,谁敢说这个结果不是最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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