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原本被谢千仇重伤的骷髅吹唢人也缓缓地站了起来。
听到身后的动静,谢千仇顿时一惊,刚想再挥斥罡剑痛击那骷髅吹唢人,却被周诣横手拦了下来。
“沈郎……”白骨公主轻声唤着情郎的名字。
骷髅吹唢人浑身震动,不住地摇头:“不可以的,公主殿下……草民出身卑贱,怎配得上您?”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觉得你配不上我?”
“人有贵贱,这使不得。”
终于!
周诣忍不住了,他夺过谢千仇手中的罡剑,一撩袖子就跑到了骷髅吹唢人的身旁,对着那白骨狠狠一踹!
骷髅吹唢人本就被谢千仇所伤,这会儿怨气还未重新凝聚,力量微弱,当即便被周诣给直接撂倒在地。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周诣手腕一转,攥住骷髅吹唢人的骨手,便将那枚玉扳指撩起,对准拇指一扣——
玉扳指被稳稳当当地卡进了骷髅吹唢人的骨缝之中。
“什么配不配得上的,我他妈真是服气了,哪有你这种榆木脑袋,”周诣也有些上火了,“兄弟!老骨头!二百五!都一千年了啊,一千年!”
“有你这种,天天想着嫁自个儿老婆的缺心眼吗?”
“血统血统血统,我告诉你,封建王朝早他妈灭了!没有什么血统论了!而且你家公主现在和你一样,是不折不扣的骨头架子,哪有血肉?谈个屁的血统!”
骷髅吹唢人被他骂得一愣一愣的,眼眶中的鬼火都燃得有些呆滞起来。
谢千仇亦是惊讶,没料到周诣的反应会这么过激。
周诣是真的生气了。
作为锦山首席,他是千年之前朝堂之上的重臣,占星观天,纵览天下,辅佐帝王统御四方,靠着玄术手段治洪抗灾,造福苍生。可饶是如他这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谓国师的人物,无时无刻都在顶着天大的重负。
瞧瞧,他为这天下做过多少事情,可到头来,就因为那一卦王朝倾覆的卦象,便招致了杀身之祸。
重生到现代后,周诣背地里无数次地庆幸感慨,觉得这样人人平等的世界竟是如此幸福。
就算小赵和夏鹰这样的贱人处处针对他……
就算锦山门早已不复存在,就连门派旧址都面临着拆迁改造……
就算蜷缩栖居于逼仄的地下室中……
他也在感恩这一次的新生。
可这不代表着,他早已忘却了曾经的憋屈、隐忍与愤怒!
见周诣情绪激动,谢千仇赶忙上前一步,环住他的双手,从背后把周诣拉住:“小诣,小诣,你冷静点!”
“呼、呼……”
周诣骂了半天,总算脑子清醒了些。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骷髅吹唢人,透过这冥顽不化的家伙,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那个傻逼也和这骷髅一样,是个迂腐守旧的顽固派。
只是他没有公主那样的勇气和执着,愿意把余生乃至死后的残魂都搭在和对方的纠缠不休之中。
“你看着我,我是谁?”周诣蹲在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骷髅吹唢人旁边,指了指自己。
骷髅吹唢人有些茫然:“您……您是仙师?”
“仙你大爷,”周诣抬手打掉谢千仇禁锢着他的手,拿着那柄罡剑,在地上划出一些玄术纹路来,“我是个搞玄学的,拿你能听懂的话来说,我是个西贝道士,是国师那一号的人物!”
骷髅吹唢人声音嘶哑:“那现在,国师大人是要除掉我么?”
周诣却问:“你喜欢公主么?”
“这……草民还是那句话,草民配不上公主……”
“你只用回答,喜欢或是不喜欢就行。”
骷髅吹唢人默然。
坐在轿中的白骨新娘微微垂下了头颅,似乎有些伤感。
良久之后——
“我以为,公主早已明晓我的心意了。”
沙哑的声音幽幽而起。
轰!
原本列次而排的无数冥婚车马竟悉数化作滚滚黑气,倏而之后便四散无踪。这些车马本就是由骷髅吹唢人的怨气所凝,现下,它怨气已逸散大半,车马自是不复存在。
周诣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
他做了个深呼吸,见谢千仇全程都保持着一副不胜其解的模样,忍不住屈起手肘捅了捅他。
待引起谢千仇的注意力后,周诣才微虚双眼,道:“帮我布阵。”
谢千仇一惊:“你真要彻底杀灭这骷髅?”
周诣摇了摇头。
“布往生阵,”他看向面露意外之色的公主,“既是两情相悦,又何必管那纲常礼数?不若我赠你一卦往生,和情郎再续姻缘。”
公主声音颤抖:“仙师大人,您……敢问仙师名号,小女来世必当衔草结环。”
“不用谢我,”周诣开了个玩笑,“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
他将手中的罡剑垂下,以剑尖点地,又让谢千仇给予他一符黄纸,将之碾碎,撒布在罡剑之上。黄纸遇剑,转瞬之间便燃气至罡青焰,就着焰火,周诣以剑代笔,在地面上笔走龙蛇,不消片刻,便勾画出一道奇异的火焰大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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