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默藏在桃花树干的阴影里,透过窗柩,看了简若林整夜。
天色微明,萧景默便如来时那样,悄无声息挪动身形遁去。
回到藏娇山庄时,已是天色大明,天空几只孤雁飞过,萧景默愣愣看了半晌,终於下定决心。无论简若林领不领这份情,他都要尽全力帮他!
留芳阁之於简若林是一种怎样的存在,萧景默再清楚不过,那麽温良柔顺的一个人,若只是为了萧景默的负心薄幸,断然不会使出那般心机和谋划。只有为了让留芳阁生存下去,为了维持父兄苦苦经营的家业,才会费尽心神,熬尽心血。
萧景默顿时唾弃自己先前曾有过的袖手旁观的想法,心底那股心疼越发明显起来。
怀中的碧玉簪子静静躺卧著,却被萧景默不断摸索的手指,摩擦出了些许温度。
萧景默想到那个夜晚,万家灯火之下,简若林美如画卷一般地脸,还有看著他时微带迷醉的眼神,他为他簪上桃木簪子,却又霸道地拿走了他原本用来束发的碧玉簪。他记得那人分明有些抗拒踌躇,但是最後却仍是温润一笑,由他而去。
那样美好清润的人……果然是自己太不知珍惜。
轻叹一口气,萧景默看著窗外,突然唤一声:“蔚!”
大白天的,却有一抹黑影轻巧地跃进来,跪在萧景默身前:“主子。”
“去查清楚,简家先前可有宿敌,简笙和简若析在生意上有否与人结仇;苏州城内除留芳阁以外的其它胭脂香粉铺子的名单和资料。”沈吟一会,萧景默才又补充道:“还有,留芳阁的香粉制作和售卖的运作流程,经了哪些人的手,以及阁中最近三个月内新进的仆役,是何来历,背景如何,全都给我查清楚。”
名叫“蔚”的黑衣男子是萧景默的贴身暗卫,此刻听了命令,也不追问主子为何追查,而是依言领命:“是!”待萧景默一挥手,便提身一纵,不见了形迹。
萧景默心中焦虑,也没办法安心呆在庄内等候消息,一整天端的是心神不宁。
婉贞知他心中所忧,少不得也要从旁开解几句。午饭时萧景默也无甚胃口,草草吃了一些东西就搁下了筷子。婉贞看在眼里,心底也不知是什麽滋味。只是午後仍是亲自监督下人,熬了一碗燕窝莲子羹,味道爽口清甜,婉贞寻思著用来给萧景默加餐是再合适不过的,便在丫头的搀扶下送了过来。
萧景默一见面就要埋怨:“不是让你好好歇著吗,忙这些做什麽?”
婉贞笑道:“我也没亲自动手,就是在一旁看著。这燕窝莲子羹正好微热,趁现在吃一些吧。你呀,中午的时候就没吃多少,可怎麽能行。”
萧景默知道婉贞是一片好意,不好推拒,只能接过来吃了几口。
心底那股隐约不明的不安却在此刻明显起来,搅得内里宛如一团乱麻。萧景默皱了皱眉,让小厮上来收拾那碗吃了大半的燕窝羹。
一边仍跟婉贞闲话些家常,却不想那小厮手一滑,那碗竟然脱了手,径直砸向地面。
“晃当”一声清脆巨响,好好的一个碗便碎成了数片。
萧景默眉头一紧,额中似乎有什麽东西隐在皮下,突突跳动著。
再晚一些,萧景默也终於坐不住了,他知道白日里简若林大概是不在简家宅院里的,也不费那个功夫,出了门直接往留芳阁的方向走。到了那里,暗暗潜到账房里,却看不到简若林的影子,又悄悄去了花房和库房,还是没有见著人;最後仍不死心地上前厅去搜寻了一番,仍旧是没有见到心心念念的人。
耐不住拦了个小厮问他:“你们二爷人呢?”
“二爷今儿没往阁里来,也不知道是怎麽了。”
萧景默松开他以後,越发觉得心底空荡荡地慌得厉害。旋即提步又去了简家宅院,没有走正门,还是翻墙从桃花树上跃进後院里。简若林的房里没找著人,灵堂上边也没有。萧景默转了一圈,才在过道里见到了小四儿。
“你家二公子呢?怎麽都找不到人?”萧景默心急火燎地,跳出来就抓著他问。
小四儿却在看到萧景默的瞬间红了眼眶,委委屈屈的吸著鼻子,一听萧景默问他,就万分可怜地说道:“萧、萧公子你去哪了?公子都被人给抓走了。”还是带著抱怨的口气,似乎觉得萧景默没有保护好他家少公子。
“怎麽回事,谁抓了他?”
小四儿扁扁嘴:“今天一大早府衙的衙役官差过来锁的人,他们说有姑娘用了公子做的香粉,中毒不治身亡,要拿了公子去过堂审问。”说著说著就哽咽了,难过地揪著萧景默的袖子摇晃:“萧公子,你想想办法救救公子吧,公子做出来的香粉,哪里可能会有毒呢……”
萧景默初闻消息,心中正是烦躁不安,也顾不上小四儿的哀告厮磨。出神之间,被小四儿揪住的袖子里却因为外界的晃动,滑出来一根碧玉的簪子,落在了地上。萧景默宝贝似的伸手去抢救,却没来得及,眼看著簪子掉在地上,赶紧捡起来左右看看。检查过後没看到有裂痕损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站在一边的小四儿却止住了泪意,瞪大眼看著那簪子:“这、这个不是公子的东西吗?”一脸纯真地抬头,还问了句:“是萧公子捡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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