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你的换洗衣物我放在门口了。快点下来吃早饭。”萨奇敲了敲门。
格雷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着萨奇的脚步声下了楼，才把门开了条缝，伸长胳膊够到衬衫和裤子拖进屋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其实在从没人住过的一间客房里。好不容易梳洗完毕，他站在门口，又慢慢失去了面对叔叔的勇气。
他怕叔叔会嘲笑自己——虽然应该不会，但以他现在脆弱的小心肝，萨奇表现出任何这件事发生过的迹象，甚至问句还有没有不舒服，就能戳碎他的玻璃自尊心。
犹豫着犹豫着，外面又响起了脚步声。他连忙背靠着门坐在地上死死抵住。
“去吃点东西吧，我在书房。”萨奇又敲了敲，“然后去图书室学习。我保证不过去。”
片刻，没等到回音，脚步声就再次远去了。格雷探出头来，努力睁开红肿的眼睛东张西望了一下，轻手轻脚下楼去了餐厅。
***
幸好萨奇的宅邸足够庞大。虽然各种有惊无险，格雷在有意避开萨奇的这段时间里，竟然真没和他撞上过。
不过偶尔也会发生——格雷正埋首在盘子里狼吞虎咽，忽然听到餐厅外的脚步声，连忙端着盘子撒腿就跑，躲到隔壁厨房里的事情。萨奇听着门后闹耗子一样的细碎咀嚼声，感觉自己精心培养的餐桌礼仪已经在那个命运的清晨，永远坠入了峡谷深处。
原本一起进行的锻炼活动，也变成了萨奇早上敲响养子的门，告诉他运动内容，之后在三楼的窗户远远监视他完成任务。好在格雷即使偶尔偷个懒抄近道，只要第二天提醒一下自己在看着，就会乖乖完成了。
两人冷战第三天时，正好赶上萨奇去城里采办补给的日子。此时的格雷终于不用小心翼翼，可以在大宅里自由来去。不过以前他都会早早等在客厅里，萨奇一进屋就冲上来讨要零食和玩具。
这次萨奇带着大包小包回来时，只听到有人从客厅里急匆匆奔上了楼，在楼梯上还踉跄了一下，膝盖撞出咚得一声。
萨奇叹息着，找出给格雷带的礼物上了楼，打算放到他卧室门前。
他站在楼梯口，和嘴里叼着个苹果，胳膊下夹着本书的格雷打了个照面。
那小混蛋悲愤得泫然欲泣，扭头钻进屋，门摔得震天响。
萨奇深呼吸了好几下，才耐住性子把礼物摆在门边，转身下楼，而不是冲进去揪着格雷的尖耳朵教训他矫情也要适可而止。
***
格雷那天晚上没有下去吃饭，反复敲门也没回应。萨奇有些忐忑，要反复告诫自己年轻人少吃一顿也没什么大不了，才勉强克制住单方面打破僵局的冲动。
说实在的，萨奇这几天也很难熬。他知道自己冒进的脱敏疗法导致格雷反应过度，再加上养子这几天本来就不知为何心绪不宁，要给他时间慢慢平复下来。
但真的有这么严重吗!吓尿裤子的是他，收拾残局的还不是我!配合他玩了这么多天捉迷藏，还没够么!
虽然谨遵各种最新版育儿手册，从未体罚过格雷，但这次萨奇真的在越来越频繁地考虑，按照延续到几十年前的传统做法把养子按在膝盖上揍屁股，看他还敢不敢躲在厨房里吧唧嘴、锻炼时偷奸耍滑、当着一家之主的面摔门而去!
萨奇发现自己竟然在认真考虑用手还是用什么工具，揍多少下，是隔着衣物保全他的尊严，还是扒掉裤子看着以免下手过重，该以对方的哭喊还是皮肤的红肿程度判断何时收手，以至于格雷锻炼了这么久的浑圆小屁股会怎样在他的掌下颤抖弹跳……
不行不行。他挠挠头，把那些越来越龌龊的想法逐出脑海。明天得跟格雷谈谈。隔着门也好，他不回应也好。再这么下去小家伙还没恢复，我自己又魔怔了。
***
不过两人见面的时间比萨奇预想的还要早一些。当天深夜，萨奇被隔壁的尖叫声惊醒，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一眼，门忽然开了。
格雷穿着他裙子似的长睡衣，抱着枕头，小脸上爬满了眼泪。他看到萨奇忽然想起了礼节问题，亡羊补牢般敲了敲门。
“怎么了?”萨奇向他招招手。格雷光着脚啪嗒啪嗒奔进来，站在床边又犹豫起来。
“做噩梦了?”格雷点头，咬着嘴唇呆兮兮看他，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过来。”萨奇掀开被子。格雷迅速钻了进去，生怕他改变主意一样蠕动到他身边，还揪住一点他的睡衣。
“没事了，你很安全，不要怕……”萨奇像以前无数个夜晚那样，轻声哄着怀中的男孩，忽然觉得很是怀念。格雷刚来时频繁被噩梦惊醒，一开始还要萨奇去他房间安抚，后来萨奇决定让他自己试着克服，结果小家伙学会自己拎着枕头溜过来求助了。
“……对不起……”格雷哼哼唧唧，“我……我之前……不应该……耍脾气……”
“嗯，我做的也不好，不应该这么吓你。”萨奇揉着他的背，“现在先睡吧，有什么事早上再说。”
“叔叔……”格雷闭上眼睛又咕哝了句什么，呼吸就平缓起来了。萨奇轻轻拭去他脸颊上的泪水，亲亲他的额头，关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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