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丹_行客不知名【完结】(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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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下是纵横交错的皇城,成片的官家住宅。纵使举国大丧,满目白布,也盖不住底下的富丽堂皇。高大石狮,紧闭朱门,门内一重又一重院,圈着错落假山,碧水池塘,鸟雀啾啾;门外蹲着仆役,翘着腿,有一阵没一阵地说话。

  再远处是匆匆行人,隔着大远,只能瞧见他们佝偻的体态。一旁似乎站着孩子,许多许多孩子,高高矮矮,粗麻腰间一遮就算件衣裳,露着两条骨头似的腿。

  他们挤着去看刑台,瞧不清神色,但伸长了脖子在看。刽子手一动,他们便一声惊呼。刽子手再一动,他们又一声惊呼。惊呼多了,于是只剩下呼,此起彼伏,像喝彩。

  突然,一个孩子窜上刑台,手一扒直接拽下一个死囚的半截衣服。那死囚是腰斩,血流了满地。刽子手扭头要捉,孩子却脚底抹油,踩着血就跑了。留下一串瘦且猩红的足印。

  刽子手懊恼一啐,众人悉悉索索笑。一旁监斩官喝斥:“继续!”

  顾朝歌:“他们——”

  慕千山:“一贯如此。我听军里人说过,这叫捡血衣。南顾冬天不好熬,他们就捡死囚的衣裳,缝起来御寒。”

  “这些人,多是准备行刑完,跟去乱葬岗,等他们扔尸体。”

  “但捡血衣的人太多,死囚那点衣服不够分。于是就有人叫家里的小孩子,直接上刑台抢。”

  “监斩官不管?”

  “孩子灵活,个头小,人群一混根本逮不到。再说——”慕千山摇头:“日子艰难,少一个娃娃,也少一口饭,不是么?”

  顾朝歌一时缄默,听慕千山道:“塞北百姓更苦,今日睡了,明儿也不知起不起得来。天再冷些,蛮子又要打过来了——”

  他顿住,拉过顾朝歌:“别看了。”

  云涌云动,天光照着两处人间。

  二人下了城墙,顾朝歌:“你何时去塞北?”

  慕千山:“过段时日,按理说我该回塞北了,可总要喝了喜酒再走。”

  顾朝歌:“喜酒?你要成亲——这个时候?”

  慕千山:“啊?怎么是我,是你啊——”

  子琀皱眉,程舟愣住,幻境内的顾朝歌直接道:“什么?”

  慕千山傻眼了:“我昨儿听父亲提到,陛下问起家中小妹。父亲说小妹也到了待嫁之时,说,说陛下说,南顾也不在意什么虚礼,正好你二人两心相悦、冲冲喜——我还没问你何时惹了我妹妹?”

  顾朝歌转身就走。

  慕千山:“等等,你什么意思?”

  他眼疾手快,一把拽住顾朝歌袖子——“刺啦”一响,锦缎应声而裂。

  顾朝歌头也不回,慕千山急跃上前,抓住他手腕。顾朝歌抬腿一扫,被对方接住,扣下。

  二人四目相视。

  “何时惹你小妹?”顾朝歌不等他发话,“我连她面都不曾见过。”

  慕千山不解:“什么?那陛下怎么说——”

  顾朝歌挣了两下,没甩开慕千山,反到手腕被抓得一片红:“你说呢,慕长公子?”

  他冷笑:“说着好听的客套话,你就给当了真?”

  慕千山松手,他力气大,按得重了,红转成了青,于顾朝歌腕上留下五个青紫的指印。

  慕千山茫然:“客套话?成婚是假?还是两情相悦是?”

  他不理解:“这两个怎么能作假呢?”

  顾朝歌:“我去同父皇说,你也劝劝慕将军——”

  他停住、皱眉,怔怔。而后忽道一句:“顾某不才,终非良人。”

  “胡闹!”

  玉碗掷下,一声闷响,骨碌碌滚开。汤药滚了满地,浸湿了毛毯。

  顾朝歌直直跪在地。

  城墙已消隐不见,变做一处寝宫。袅袅青烟于炉中升起,轻纱厚毯,鞋落无声。

  皇帝坐在床榻,边上跪着一排御医宫女,伏地不起,颤栗不止。榻上还窝着二佳人,此刻掩面避让,惶惶不安。

  皇帝脸色铁青:“慕府历代忠良,慕将军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求亲的人有多少?怎么,你还挑的出家世更好的?”

  程舟倒吸口冷气。这幻境变得太快,他不晓前因,脑海里却演起了爱恨情仇:“不会是慕万水吧?”

  子琀没回话,盯着顾朝歌。

  “儿子没有。”顾朝歌道:“儿子——只是不喜欢。”

  “不喜欢?”皇帝,“除了不喜欢呢?”

  “只是——”顾朝歌咬牙,欲言终又止,“不喜欢。”

  “不喜欢又如何。”这许是乖巧的小儿子第一次忤逆于他,皇帝恼了,“日后你坐了这位置,想要什么姑娘没有?你只需生个皇长子,愿意爱谁便爱谁。”

  顾朝歌重重叩首,“儿子不愿。”

  “你一贯聪慧,怎么就看不明白呢?”皇帝恨铁不成钢,忍不住明说道,“几家将门中,慕家历来镇守边塞——边塞苦寒,北狄凶猛,故而他家子嗣不多,活下的各个是将才。”

  “眼前逆贼频频造反,正当用兵之际。你娶慕氏为妻,拉拢军心,扶持慕家。他家两处奔波,看似重用,实则捧杀。待太平之际,必已式微,你想要如何,他们也无力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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