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顾清眠猛地扭过头,却见一人负手而立,恰在眼前。那人凤目薄唇,眼底含笑,模样同子琀有九成相近。白袍翩飞,几如霜雪。
顾清眠:“阁下是?”
“啊。”对方抬手,灵力蜂拥而出。那是最纯粹,最本源的清寒灵力。每一个清寒观弟子都知道这种灵力——盘旋在清寒剑上,镇守着清寒观的灵力。顾清眠瞪大眼,听那人笑了,“贫道不过一道残魂,原身姓江,单名一个‘清’字。”
江清。
顾清眠惊而欲起,却被他一扶,按在原地:“不必起,坐着说舒服——哦?还有小辈听过这名字?”
顾清眠道:“祖师之名,万不敢忘。”
江清大笑,摆手道:“忘了也不妨事,两个破字罢了。”
“还好你来的早,再不提贫道也快忘了——你呢?”
顾清眠道:“姓顾,名清眠。”
子琀颔首。
顾清眠反应不来:“祖师为何在这里,我又是——”
“别紧张,这是浣花镜。”江清笑道,“原身陨落前,分三魂七魄,散往各处。贫道便是其中一魂,刚好寄在了这镜子里。”
“今儿把你捞过来,也是贫道一时心痒。这儿难得来个活人,结果一来来了两。贫道寻思着,就把你拉来看看。更何况——”他上下打量,“你身上,还有小玉妖的味道。”
他抬眼,狡黠一笑:“那孩子好看不?”
顾清眠下意识道:“好看。”
江清得意:“那是,毕竟我用清寒剑雕的。”
前辈,小时候么?
顾清眠失笑,一时不知作何回答。几句话间,已有雪落在他发上。这四面景色同是隆冬暮雪,却与他心魔幻境相差甚远。
风极轻,雪极柔,山极高,而天地极大。仿佛寒霜为鞘,厚土为剑。
江清又问:“外头如何了?”
顾清眠:“晚辈待这些也不了解。”
江清笑道:“那罢了。”
顾清眠沉默片刻,突然出声:“祖师,晚辈有一位师长曾说过,您也是双重剑心。”
江清点头:“嗯?”
顾清眠:“那晚辈斗胆问一句,您的后天剑心,因何而成?”
此话一出,他心如擂鼓。顾子清确实同他说过,清寒观的初代掌门乃是双重剑心。但这第二重剑心因何而生,史料只字未提。而子琀未说,想来也知道不多。
他一时间也有些慌张,又道:“若是祖师不方便,那就——”
“没什么不方便的。”江清一笑,随口道:“因为炼出了百川散。”
简单一句,莫若晴天霹雳,劈得顾清眠猛地站起。他又惊又喜:“百川散?您是算教那位——”
“是。”
江清笑道:“我出自算教江家,这你总没听过吧。”
顾清眠摇头,江清又道:“当年群妖盛世,仙门林立,上古氏族数不胜数。蜀顾,算江,皆在其中。”
顾清眠:“蜀顾?”
“蜀山顾家。”江清低笑,“也就是观里那个顾家。你那位师长,便是那里出来吧?”
毕竟天底下,知道他是双重剑心的人不多。
顾清眠点头。
江清伸腿,踢了踢雪:“顾家也是有能耐,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在。”
顾清眠一顿,突兀道:“撑不久了。”
江清“哦?”了一声,疑惑看他。顾清眠摇摇头,苦笑道:“晚辈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感觉。祖师就当是胡话好了。”
这话不能乱说,但他也憋了太久。如今心魔初破,心松了,倒是嘴漏了。清寒观顾家,上古仙门顾家,风头出尽的顾家。其中天才弟子太多,大半勤于修炼,以至资质稍低的出不了头;天资卓越的,又容易心不在权力,嫌太拘束。清寒观的规矩,是资质越好的,资源越多。然而顾家自成一派,清寒观的份额照领,私底下再行分发。修仙之人离红尘太远,到如今,不出清寒观,也在俗世里。拉帮结派,攀比之风盛行。旁人说来,还得道一声“上进”。明明是亲族,却相看两相厌。人心浮动,所图杂乱,罔顾观规。不思其职,不求其道。
他在沉船上呆过,他知道那是什么滋味。明明霞光万丈,抬眼惊觉夕阳。身旁欢声笑语,歌功颂德。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然而圆月照不到的阴霾下,匕首的锋芒堪堪可见。
出乎意料,江清倒没指责他,只是道:“也是,都这么多年了。”
他声音本是带着笑,雪袍翩飞,便似一道困不住的风。这句话说完,倒是有些怅然:“顾家如此,清寒观也快了吧。”
顾清眠连忙道:“这没有——”
然而江清含笑看他,看得他说不下去,只得讪讪道:“是。”
江清拍拍他肩:“无碍。贫道创建之初,便料到了这一天。”
顾清眠沉思片刻,忍不住问:“所以您才设下了剑冢?”
江清挑眉,却并未承认。他只是道:“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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