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琛……”
晕倒前的记忆接踵而至,像是被人强行塞进了一堆废料,陆鸣觉得自己的脑子沉重不已。他掀开身上的薄被,脚刚落在地上就是一软,整个人好似一团棉花絮般轻飘飘的。
陆鸣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身上滚烫,连嗓子眼都在冒火。
“陆鸣!”花无道刚一推开门,便看见陆鸣软绵绵的趴在床边,登时便吓的差点把手里的药碗丢了出去。
陆鸣从浑浑噩噩中抬起头,被高烧灼的酸涩的眼眶,依稀辨认出了来人:“花无道?”
花无道放下手中的药碗就要来搀他,却被陆鸣滚烫的手心扼住手腕:“其琛呢?”
花无道在陆鸣掌下微微一顿,默不作声的将陆鸣扶到床上坐着,好半晌才艰涩的开口:“……在隔壁,你放心。”
陆鸣揪着衣领的手倏然一松,旋即重重的呼出一口热气,他微微合起酸疼的眼睛,感觉仍然有水气在眼眶里氤氲,但再睁开眼却是没有半分水波的干涩。
“扶我去看他。”
陆鸣向花无道伸出一只手,却被后者紧紧按在身前,花无道把药碗递给陆鸣,强硬的开口:“你先喝药。”
苦涩的药汁在掌间冒着热气,陆鸣捧着药碗的手一僵,他忽然目光凌厉的看向花无道:“其琛怎么了?”
“……”
看花无道一副默不作声的样子,陆鸣的精神登时又紧绷起来,他把药碗搁在一边,挣扎着便要从床上下来。但他此时身上绵软,根本没有半分反抗的余地,轻轻松松便被花无道制住。
“你放开我。”
花无道挡在陆鸣身前,双臂一展箍住陆鸣,将他圈进怀里:“陆鸣,你别添乱了,你自己都还病着呢,江其琛那边有段谷主,你就是现在去也没用啊……”
陆鸣颓然的一挣,没有丝毫悍动花无道的钳制,只能朝他吼了一句:“那你告诉我其琛到底怎么样了!”
“唉!”花无道气馁般的将陆鸣往后一推丢在床上:“人还活着,就是……就是没有意识,段谷主已经在想办法了,你……别急。”
“什么叫没有意识?”
陆鸣一头砸在被絮上,整个人都天旋地转起来,但脑子却异常清醒,兀自揣摩着花无道这简单的一句话背后的含义。
没有意识?活着为什么会没有意识?
“就是活死人。”
“活死人”三个字,仿佛一块烧的滚烫的烙铁,稳准狠的印在陆鸣脆弱的心房上,“呲溜”的灼烧着他的皮肉,冒起一阵阵带着肉香的白烟,留下一道永不可磨灭的伤疤。
陆鸣倏然就停下了挣扎,连目光都涣散起来。
分明浑身烫的骇人,但他却清楚的感觉到了从心底里传来的寒意,就好似在灼热的伤口上结了一层冰霜,将他整个人由里到外的冻住,冷的他周身关节“咯咯”作响,让他忍不住蜷缩起来。
“陆……陆鸣,你怎么了……你别吓我……”花无道不知所措的看着缩成一团,拼命咬着指尖瑟瑟发抖的陆鸣,颤声道:“我去喊段谷主……”
*
最后一针扎进手腕上的穴位里,终于让陆鸣身上滔天的寒意散了去。
段清深沉着脸看向被扎成稻草人不得动弹的陆鸣,无视他眼中凄凄哀哀艾的请求,肃声道:“你若是再不保重自己,就算其琛醒了你也没命见他了。”
“段爷爷……”
“你不用冲我撒娇,”段清深毫不留情的说:“越大越难缠。”
段清深背过身,只留给陆鸣一尊稍显佝偻的背影,他已经老了。
陆鸣试探性的问:“段爷爷,其琛能醒过来吗?”
“不知道,”段清深坦然:“生死之际,参透了大乘功法的最顶层‘不灭’,硬是将他那口断了的气吊了回来。但这世间,除了当年的伏伽仙人,没有人全头全尾的练过这门功法,鬼晓得‘不灭’是个什么玩意儿。”
“练成‘不灭’不就可以不老不死了吗?为什么会醒不来……”
“那是人活着的时候练成才不老不死,他本就要死不活了,谁知道这口气是憋回去还是吐出来。”段清深难得阴着脸回呛道:“你们两个,没一个让人省心。”
陆鸣合上眼,颤声道:“……是我不好,他是替我的。”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段清深从小就见不得陆鸣委屈,听他这么难受的说了一句,不由得放缓了神色:“早知道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五年前我就该亲自动手。”
陆鸣眼睫震动,他想,若是玄风那一掌直接落在他自己身上该多好。他本就是空有个壳子,底子掏空的无用之人,死了也就死了。可江其琛不一样,他那么好,这世上还有那么多事等着他去做,他不该为了自己做到这一步。
他沉浸在自己铺天盖地的苦痛中,以至于没有听明白段清深的弦外之音。
“什么?”陆鸣问道。
段清深终于回过头,对着陆鸣挑起了半边花白的眉毛:“怎么,其琛没告诉你?我还以为你们和好如初,是因为他都告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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