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量法印本可以替你挡住邪气侵蚀,但你却因动情导致法印松动,引得邪气入体,除了这两条路,别无他法。其琛毫不犹豫的选了第二条路,但我对他说,若是无量法印再次松动,想保住你的性命,便只有废武功、断筋脉这一条路可走了。”
“所以……当时他才会对我那样绝情,他是怕我再动情?”
“不错。”
“所以当年在裴家祖坛,我邪气大作不受控制,再一次冲破了无量法印,他是要救我,才会废我武功,断我筋脉……”
“这件事本不该由其琛来做,但当时武林中人逼的紧,而且邪气卷土重来势必比前一次更凶险,他没时间犹豫,只能亲手……后来,你被金莲教的人带走了,其琛也不知道是被谁打的,受了好重的内伤,大半年不能走路,就这样还不听劝阻,为了找你把北域翻了个底朝天,硬是被那个花无道打晕了拖回来的,这伤足足养了一年才好转……”
陆鸣从那段写满往事的对话中抽离出来,眼神刚有焦距,又慢慢合上。
他不敢再去回忆自己听到这些话时的感受,他怕自己一想便停不下来,过去五年那些恨意在此时看起来无比的荒唐可笑。
在自己心如死灰的时候,他忘了有一个人是同样的悲痛欲绝。
在自己苟延残喘的时候,他看不见有一个人正缠绵病榻。
那些话便是江其琛一直执着的想要告诉他,却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的伤口。
这是陆鸣第一次真正的意识到,原来这个世界上的确有“感同身受”,而江其琛对他的感情没有半点比他少。
他不禁去想,若当日是自己要对江其琛挥剑呢?光是这么一想,他便觉得痛不欲生,可那个拿剑的人当时又是怎样的心情……
江其琛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亲手伤害他的,又是怎样大海捞针似的拖着重伤的身体,在北域一遍又一遍的找他呢?五年的杳无音讯,五年的一如既往。
可他又怎么会想到,五年后的重逢,是他带着恨意的精心设计和缜密安排,一步一步的为了拿到他的请命符,后来又亲手将他推入无间地狱,在生死之间游离。
陆鸣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烫,他颤着身子呼出一口气,缱绻的呢喃着:“对不起。”
“其琛,对不起,该道歉的人是我,你从没做错过什么,错的是我。”
他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在薛神医那个小药炉里,自己对昏昏欲睡的江其琛的一番试探。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哦?任何事都包括什么?”
“上刀山……下火海……”
“若我要你的命呢?”
“拿去……”
一行清泪顺着紧闭的眼眶流下,沾湿了江其琛贴在陆鸣脸上的手背。
江其琛是真的在践行他所说过的每一句话,陆鸣想,他是真真切切,掏心掏肺的用命来护着自己。
“躺在这的人应该是我。”陆鸣如是说:“其琛,你太傻了。”
陆鸣满面泪痕的欺身上前,颤抖着双唇含住江其琛的,舌尖小心的探入,却再不复从前那般炽热,剩下的只有干涩。
“你起来看看我,回应我,别再躺着了,其琛……”粘腻的泪珠粘在二人脸上,陆鸣发出绝望的低吟。
可床上那个人,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没关系,”陆鸣从那张俊脸上抬头:“我会等着你,不管多久,五年,十年,一百年。”
“你活一天,我便陪你一天。你若死了,我也绝不苟活。”
陆鸣替江其琛擦去脸上的泪渍,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转身之后,原本应该沉沉睡着的江其琛,忽而颤了颤眼睫。
半晌,那双眼睛睁开了。
“……鸣……儿……”
沙哑如破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三个月未曾开口的人,说话尚且艰难。
陆鸣周身恍若被雷击中一般,端着杯子的手开始轻颤,但人却一动不动的僵在那里。
是幻觉吗?陆鸣想,三个月了,他不止一次听到江其琛的呼唤,可每一次等待他的,都是漫天的失望。
可那声音太过真实了,和从前的每一次都没有半点相同……
再有一声,如果再有一声……
陆鸣把杯子放在桌子上,默不作声的等着,他一动也不敢动,生怕错过一点点的动静。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下去,一片寂静的屋子里,陆鸣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陆鸣眨了眨眼,眸子里方才闪烁起的光亮漠然寂灭。他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微笑,原来真的是幻觉。
“……鸣……儿……”沙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怎么……不理我……”
炽热的火焰瞬间点燃了陆鸣眼中的希冀,他不假思索的回过头,四目相接的一刹那,他几乎是立时飞奔到床前,死命的搂住江其琛尚且软绵绵的身子。
陆鸣埋首于江其琛的颈侧,先是小声呜咽,没多久便演变成了不管不顾的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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