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江其琛看向地上跪着的沉默少年,轻轻叹了口气:“没人料到出手的会是花无道,先起来吧。”
得了令,陆鸣却恍若未闻,他的腰背挺得笔直,仿佛千凿万击也不能折下分毫。他冷面,更冷血。但此刻,陆鸣咬了咬牙,就着跪在地上的姿势对江其琛抱拳行了个礼:“爷,陆鸣办事不力,求爷责罚。”
景行的后背流下来几行冷汗,他大气不敢出的望着一坐一跪的主仆二人。作为影子杀手,陆鸣从来没有让江其琛失望过。这是他第一次失手,一贯的骄傲似乎被这横插一脚的花无道击得粉碎,只剩下那一点点自尊心,似乎渴望着通过惩罚来得到救赎。
“恩,罚是肯定要罚的,不过不是现在。”江其琛破天荒的没有提半句要责罚陆鸣的话,他极其了解陆鸣的性子,头一次没有如他所愿:“我这几日腿脚不便,还有些事要你去做,等这些事了了,再去领罚吧,你先起来再说。”
说完这些话,江其琛似乎有些疲惫,他闭着眼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陆鸣下意识的瞥向江其琛软趴趴的双腿,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又松开。
“养育之恩、教导之恩、授业之恩,爷待我如师如父,陆鸣却未能替爷分忧,叫爷失望了。”陆鸣仍然没有起身,他想,若是江其琛需要,自己的命都是他的。
江其琛刚落下的眉又皱了起来,他凝着陆鸣垂下的脸,严厉道:“怎么好端端的说这些?即便你跟在我身边长大,我也不敢做你师傅,更不能替代你的父亲。男儿膝下有黄金,往后不要再跪我。起来。”
江其琛几句话便叫陆鸣的脸色沉了下去,他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脸色却已经染上几分苍白。
江其琛见陆鸣神色有异,自觉方才几句话说的重了一些,放柔了声音:“鸣儿,今日辛家之事怪不得你,你不必过多责怪自己。你先告诉我,辛家人的死状为何?”
“喉间,一刀毙命。”
闻言,江其琛眉尖一扬,若有所思的回味着陆鸣的话,半晌,沉声道:“如此看来,倒像是死在幻影丝下的。”
幻影丝,细若无物,却削铁如泥,杀人于无形,是“影子”杀手的夺命武器。
沉吟片刻,江其琛接着说:“此番花无道入世,辛家满门被屠,请命符也不翼而飞,如此看来与十二年前霍家灭门案竟是如法炮制。”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眼睛不经意间略过陆鸣,最终停留在自己的腿上。
景行眉目里闪过精光,言语不觉凌厉几分:“爷,十二年前那桩旧案,他们就想把脏水泼到我们头上,难道这次也……”
江其琛道:“十二年前的事,江湖上各种版本都传遍了。我蛰居了这么些年,韬光养晦,鲜少在外人面前插手江湖之事,他们才没将目光放在我们身上。现今,怕是又坐不住了。”
江其琛讳莫如深的看向陆鸣,陆鸣很快便明白他的意思。
十二年前,霍家灭门案,江湖传言之一便是江其琛为父报仇,暗屠霍家满门。无奈当时江其琛只有十五岁,而且还是个不便于行的废人。又有江湖第一大派天眼宗替他做保,饶是他嫌疑再大,无凭无据也不好随意抓人。之后,此事便不了了之,成了一桩悬案。
而如今,江其琛早就敛了锋芒,隐没于江湖之中。人人只道南陈有个江家主,却鲜少见他露面。放眼江湖,最适合做这等丧心病狂之事的除了那诡秘莫测、亦正亦邪的“影子”杀手还能有谁?
“他们想让‘影子’做替罪羊。一来,‘影子’诡谲无道,规训严苛,即便抓到了也问不出什么;二来,‘影子’素来神秘,道不清敌友,这样做不仅可以探底,还可以借力打力。”江其琛摩挲着手指,片刻后又转向陆鸣,道:“你如今是影子统领,明日之后江湖腥风血雨便与你脱不了干系了。”
陆鸣俯首,沉声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爷,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他心想:我这把刀,终于可以为你,出鞘了。
“陆鸣哥,你都好久没回来了,我和大哥可想你了。”
出了房门,陆鸣又把面具重新戴在脸上。影子杀手身份神秘,只要是身在外面,无论如何也不能将面具摘下,便是并肩作战的伙伴互相也不知道模样。虽然此处是江其琛在南陈的一座别院,院里都是心腹,但陆鸣还是习惯在外隐藏自己的面容。
与其他的影子不同,陆鸣还有一个明面上的身份,就是江其琛的半个养子,这也是他可以以真实样貌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原因。
陆鸣抬起头,隔着面具看了看漆黑的夜空,目光又落在这走了无数遍卵石小道,有三年了吧。
三年来,陆鸣回江家的次数一个巴掌也能数的过来。大多数时间,他都在奔走在陈国各地,只偶尔有重大事件需要向江其琛汇报的时候,他才会亲自回来一趟。
就拿这一次来说,他一直潜伏在陈国以西的裴家管辖区域,已有五个月没回过江府。
陆鸣骨子里是个很冷的人,身边几乎没有人与他亲近,若是掰起手指数的话,景行的亲大哥景止、影子杀手的副统领,算的上是他的生死之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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