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心!
陆桓城猛地睁眼,只觉心脏下沉,周身的血液冻结成了寒冰。
阿玄道:“所谓蒙心,便是让你这颗心受他蒙蔽,为他所用,信你不肯信的念头,做你不愿做的事情,爱你……不会爱的人。”
最后一句话,阿玄说得极慢,一字一句印进陆桓城心里,逼他深深铭记。
爱与恨,关怀与冷漠,本就只在一念之间,那幼稚的竹子既然敢把性命托付给这个男人,就得好好承受失去宠爱的下场。
他等着看。
陆桓城沉着一张脸问:“晏琛是什么妖?”
拂尘轻轻一扬,从他衣襟夹层里扫出一枚淡粉花瓣,半空中阿玄捏住,递给他:“喏。”
陆桓康从旁边探头一看,顿时脖子都气红了,怒不可遏地道:“哥,我就说他是夹竹桃,是你五年前连根铲掉的那一株。他没死透,心怀怨恨,又回来报复我们陆家!这花瓣,定是他晚上偷偷潜出去作恶,不当心落了几瓣在你身上!”
陆桓城揉碎了花瓣,丢在地上,平静地看着陆桓康与阿玄:“不,阿琛不是夹竹桃。这花瓣……是我在外面沾上的。”
他淡淡地笑了,方才破障时的惊慌不见,眼底依然像水一样温柔:“我家阿琛……大概是一只兔子,或者一只水鸟。它成了妖精,喜欢我,肚里怀着孩子,却怕被我嫌弃,所以才设下一道障术,不为害人,只为留我……”
第三十四章 骗局
“哥!承认现实有这么难么,你为什么还不肯醒?!”
陆桓康一拍桌案,震得茶杯齐齐跳到半空。
他拔高嗓门,咬牙切齿地道:“你不愿把晏琛往坏里想,好,我来帮你想,我来明明白白告诉你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以为这是一道无关紧要的五感障?不,不是!眼下不过是府里下人觉得你疯了,要是幻障一直不破,很快全阆州的人都会知道你疯了!你想一想,晏琛的孩子生下来,依你对他的宠爱,势必会办满月酒,会让他抱着孩子大大方方见客,再告诉所有人,陆家的长子是被一个男人生下来的!到时候,众人议论纷纷,你却听不见,众人指指点点,你却不明缘由,往后谁还敢同你做生意?谁还敢与陆家交好?晏琛哪里是怕你不爱他,分明是怕天下人不知道你疯了!”
他连珠炮似地讲完,猛吸了一口气:“哥,你好好想想,这三道障何其恶毒,根本就是要骗你自毁声誉,拖垮整个陆家!晏琛若是心地善良,不愿害你,怎会想不到欺瞒你的下场?我看他是有心复仇,偏偏不巧怀了孩子,力有未逮,故而出此下策,抄远路也要把你逼死!”
陆桓城听完这番话,不禁愕然。
陆桓康所言……并非强词夺理。
晏琛曾经数次向他提出要见母亲,要让母亲知晓孩子的存在,昨日他狠心拒绝时,晏琛还哭了出来——然而,母亲身上并没有障术。
如果男身怀胎的秘密,晏琛连他也要瞒着,有什么理由反倒敢告知母亲?母亲信佛,向来最忌讳妖孽,晏琛不是不知道,也必然猜得到母亲不可能为此感到喜悦,倒是极有可能斥责他们违逆人伦,倒转阴阳,甚至气急攻心!
那么,晏琛闹着要见母亲,就是为了……
陆桓城不敢再往下想了,他不敢想象那个漂亮的少年处心积虑,用清澈而忐忑的眼神恳求他,求他让母亲知道小孙子的存在,竟是为了让他与母亲决裂,看一场母子反目的好戏!
陆桓城正痛苦不堪,旁边久未出声的小道士忽然轻飘飘来了一句:“你们两个难道以为……他真的怀孕了?”
霎时,陆家两兄弟的目光齐刷刷投在了阿玄脸上。
陆桓康面露惊怔,陆桓城则直接扑了过来,提起他的衣领揪到半空,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活像一头被激怒的老虎:“你给我再说一遍!”
阿玄眸中精光一闪,大声道:“男子不能怀胎,这是天道!人不能,妖当然也不能!他腹大如箩,是因为交欢时吸取了太多精血,一时耗用不尽,才屯于腹中,方便日后修行慢慢吞食!根本不是因为怀胎!”
陆桓城一拳重重砸在墙上,咆哮道:“你敢血口喷人!”
惊天盛怒之下,阿玄连睫毛都没眨一下,他清清冷冷地笑道:“陆大少爷倘若不信,我只问你一句话,你那位晏公子怀胎至今,可有过什么异象?”
“没有!”
陆桓城脱口而出,脑中却闪过了大雪纷飞的江州客栈。
那一夜,晏琛行踪不明,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踩出了一行单向的脚印。第二夜借宿时,他解开绒氅,慌慌张张地遮着肚子,说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孩子就长了许多。
如果那不是胎儿,而是吸取的精血……
陆桓城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他松开阿玄,撑着染血的墙壁,疲倦地跪了下去。
何止“有过”异象?
晏琛怀胎至今,几乎处处都是异象!
去年十二月,桐和山,凤翎城,在那间客栈雅房里,晏琛第一次向他报喜,说腹中有了孩子。他怕胎息不稳,长达两个多月未与晏琛行房。期间晏琛求欢几次,他都拒绝了。没有精血浇灌,晏琛的肚子一直平平坦坦,仿佛……根本没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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