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的就是不同,等这单生意结束了,我就带着追魂铃回家祭祖,告慰先辈的在天之灵。”王静泽拿起铃铛轻轻摇晃了一下,叮~声音很轻很静,短促地出现转瞬间消失,在车厢里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除了靠近的姜元,谁都不知道有一只几百年的铃铛重新发出了声音。
铃声的效果非常明显,姜元看到靠窗坐着的那个男人猛地坐直了身体,像是等待指令的机器人,只要王静泽发话他就会按照指令做相应的动作。姜元蓦然明白了,靠窗的男人是个死人,那是一具在赶尸人的操纵下移动的尸体,难怪穿着簇新的粗麻布衣裳、穿着订麻布的布鞋,那是寿衣啊。
注意到了姜元的视线,王静泽说:“工地里出事了,从七层摔下去摔断了脊椎,当场死亡,老板赔了五十万结清了一条命。”
姜元无声地叹息了,能够爽快地赔五十万,已经很不错了。
王静泽,“华夏人重规矩的多,安土重迁、叶落归乡,死了就要运回去办丧事,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会火化了带回去。”
姜元点点头,命丧他乡、魂魄无依,家乡的亲人不做法事叫魂,那就彻底沦为孤魂野鬼。叫辆车运回去,上下嘴皮子一碰说的非常容易,真正做起来太难太难了,钱就是摆在面前的第一道难题,有可能也是最大的困难。
出来打工的,特别是干着底层工作的,又有多少人能够拿得出这笔钱。
“雇辆车装作人还活着,一路送回去的也很多。”科学时代,赶尸成了边缘职业很多人并不知道,知道的也以为是小说电影里面虚构的情节,王静泽现在生意不好做,还好他也不靠这个活。“他家人行动不便,没有人送归故里,辗转找到了我,我就请假出来兼职。时间紧任务重,把人送到家我就要离开,队里面一堆事情。”
姜元问:“在哪里高就?”
王静泽说:“我是法医,在省城工作。”
姜元眨眨眼,感觉专业还挺对口。
动车的速度很快,中间停靠了若干站,姜元下车了两趟,将包裹给了a站点吃百家饭的狸猫,成精的老猫早年间丢掉了一个蝴蝶结,是她的主人给她系上的,百年过去、沧海桑田,她从一只家猫变成了野猫,心里面却还记挂着已经过世的主人。
老猫年纪很大,悟性不够,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无意间从同伴口中听到了昆吾居的存在,还有幸买回了自己的蝴蝶结,她很高兴。姜元记得老猫慈爱的笑容,那是垂暮之年的心满意足。老猫没有灵活的手,也没法化形成人,她一事不烦二主,让姜元给自己系上了,还问姜元好看吗。
很好看,娇嫩的粉色还是当年的模样,狸花猫已经长大,没有了年轻时的美丽,毛发干枯、眼睛浑浊,但看向蝴蝶结的眼神一如当年。
上车后的姜元不知道狸花猫以后会如何,是会在站务员的照顾下一天一天过着,是不是会跳上站台晒着太阳,看着匆匆而来、匆匆而过的一辆辆列车。还是找了个地方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与自己的主人在一起。
在b站点下车时姜元见到的是个不愿意离开这儿的地缚灵,地缚灵穿着做工精细美丽的嫁衣,绣着龙凤呈祥的盖头从盖上的那一刻开始就从未揭开过。她等待着远征未归的丈夫,知道他早晚有一天会回来的。会骑着高头大马,迎着七彩祥光到她家提亲。
姜元送去的一束红缨,是□□上的那抹血一般的红。地缚灵拿到红缨后,笑出了甜蜜的声音,她说那上面有爱人的气息,仿佛是在告诉她,他快回家了。
列车开动,当年的城外驿站已经拆除消失成了现如今的火车站,唯一不变的是屹立在这儿的痴心人。姜元挥着手,与那位新娘道别,希望她能够尽快等到爱人的归来。
新娘同样挥着手,盖头下的脸应该是带着笑容吧。
“你送货时见到的事情真多。”王静泽感慨,“多好的经历,很丰富的人生。”
“你的工作不是同样精彩,为死者寻求真相,抓住坏人。”姜元竖起了大拇指,给王静泽点赞,“还做公益,送客死异乡的人回家,都是大公德。”
王静泽长在红旗下,却拥有着几乎不见光的古老行业,忙碌奔波万里,就是送亡者归家。姜元了解到,王静泽收的钱很少,等同于免费帮忙,赶尸为了融入新时代成立的免费赶尸志愿者协会,他可是荣誉会员,每年送走的尸体没有一百也有五十,还在国家特别办事处挂了号的,特意和队里面打了招呼,才能够从忙碌的工作中抽空出来做做兼职。
这一趟车车程一半时,王静泽轻轻摇晃着铃铛领着死者下车。死者肢体僵硬,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它的膝盖不会打弯,直挺挺地走着路,行动全靠着铃铛的指引,跟随着王静泽的脚步,离它的家乡就越来越近了。
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旅客肯定想不到,看起来寻常的两个男人竟然有着不同寻常的身份。
等看不见了,姜元收回视线扭头看向靠窗的座位,在座椅的夹缝里王静泽塞了一张符纸。尸体保存的很好没有异味,因为只是移动的血肉,不带怨气、戾气,说的通俗易懂一些就是一件大型的行李,不会对普通人产生什么影响。为以防万一,王静泽放下符纸,不让任何一点隐晦之气影响到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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