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照样还是虚弱地笑着，只是紧紧把那小婴孩抱在怀里，似乎要把他嵌在怀里一般。她周围那片烟雾朦朦胧胧，胡若非恍惚着就有了一种对方要消匿在夜色里的感觉。女子开口，声音有一种隐忍的波澜不惊：“小非，我说了你莫怕。我被人毁了妖丹，好容易才逃出来的，已经活不长了。”
胡若非一惊，张口结舌道：“妖丹?是谁干的?”他又惊又怒，一时不知该如何表示。妖丹被毁后，那妖精便是不死，道行也会被毁掉。
女子也不回答，只是伸出一只细弱白皙的手掌抚慰地摸摸胡若非的头发。胡若非鼻子一酸，忍不住低下头看看那个小婴孩。这孩子还睡得甜甜，还不知道他就要没娘了吧?他再开口眼里已经带了不少雾气：“孩子的爹爹呢?”
女子顿了一下道：“去世了。”她说着上前一步，恋恋不舍地把那婴孩递给胡若非道：“现在我还有一件心愿未了，便是我的孩子。”
胡若非有些茫然但还是下意识伸手接了过去：“是啊，你……要死了么?你的孩子怎么办?”他牢牢抱紧了，生怕不小心摔了那小婴孩。他也不懂这人世间的礼仪，自然说话直白。
“小非，我看你也是良善单纯的好孩子，能替我照顾瑾晨十年么?我知道这难为你这个小孩子了，可是我现在无亲无故，实在是无可奈何……请你答应我!”女子垂下头，胡若非看不见她的神情，依稀看见两滴珍珠一般的液体从空中坠落下去。
胡若非看着她声音越来越虚弱，已经跌跪在了地上，忙抱紧了孩子上前点头道：“嗯!我跟你保证，我有两个果子，一定会分给他一个!如果只有一个，我……我也会让他吃了，反正我是核桃树，不吃东西也饿不死……”
白衣女子忍不住虚弱一笑，举起手指在胡若非头上一点，一股灵力宛如热流一般流遍胡若非的全身。那女子对着胡若非粲然一笑：“好孩子，谢谢你!只是这未来的十年却难为你了。我叫做凤瑶，本是……青丘山人士。这里山明水秀，我很喜欢，死在这里也不错。”胡若非艰难地一手抱着那孩子，一手扶着她肩膀，听了她的话只觉得心里难过。
凤瑶勉强支撑到现在，又将身上最后一点灵力传给胡若非后，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她眼睛紧紧看着自己的孩子幽幽哼唱起小曲，声音里充满了说不出的不舍疼爱。胡若非呆呆听着，直到看着那女子跌在地上的枯叶上，变成一只闭着眼睛的银白色狐狸，那白色的衣衫散落了一地。那孩子在胡若非的怀里似有所觉，猛然在睡梦中大哭起来。
胡若非手忙脚乱哄着那孩子，那小孩的哭声却怎么也止不住，胡若非一阵心烦，便抱着那婴儿坐在那狐狸的尸身旁也跟着他嚎啕大哭起来。哭了一会，他觉得丢脸，擦擦眼泪再看那婴儿，居然已经睡着了，光洁的小脸上还满是泪痕。他松了口气后用那襁褓的锦被给那婴儿的脸擦干净了，然后四下打量了在河边选了棵枝繁叶茂的银杏树。他只觉得，凤瑶这样的母亲，应该葬在洁净美丽的地方。
胡若非洗干净了手上的泥土，然后笨拙地把那孩子搂在怀里。他看着那小小鼓起来的坟冢发了一会呆，想给凤瑶立个墓碑，可是他在那木板上用草木的汁液写了个歪歪扭扭的凤字，瑶字却实在是记不得了。
他抬起头看看天，天上那几点星光逐渐闪烁不见，而天边则隐隐现出黎明的曙光。他低下头，那婴儿居然已经醒了，一双剔透明亮泛着银光的眼珠只是好奇地看着自己，也没有再哭。胡若非伸手揉揉他的寸长的银色短发，低声说：“小晨，我一定会好好把你带大的。”
到了村口，胡若非用藤条把赵瑾晨束在自己怀里，然后用衣服包住头脸，撒开脚丫子往胡小山家跑去。他一路狂奔进去，看看左右无人，便从那木门上直接翻了进去，倒吓了胡小山一跳。
胡小山忙把他拽进屋里，低声埋怨：“你怎么现在跑来了?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他说着看见胡若非胸前的襁褓，不由惊呆了：“这是什么?”
胡若非边拽藤条边嘟囔道：“我在河边见到一个大姐姐，她死了，然后让我帮她带孩子。她叫凤瑶，瑶字应该怎么写呢?我把她葬在河边了，可是瑶字我不会写……”
胡小山看他说话颠三倒四的，但也听了个大概，他忙上前帮胡若非接住那个襁褓，打开后忍不住“咦”了一声。襁褓中哪是一个小孩子?分明是一只大尾巴的银白色小狐狸!胡若非低头一看，也不免一愣，呐呐道：“刚才还是个爱哭的小孩……哦，那个大姐姐是个狐狸。”
胡小山嘴角抽了抽，带着几分嫌弃捏着小狐狸的后背把它从那团棉被里拽了出来：“胡若非，你不会要养狐狸吧?你怎么养啊?狐狸可是吃肉的!”他对狐狸精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那小狐狸被惊醒了，呜呜叫了一声，然后在空中使劲踢腾着要抓胡小山的手。胡小山忙把他丢给胡若非道：“这是你的，你来养。——养死了，我去县里卖皮，这种白色的狐狸我还没见过呢，应该能卖不少钱。”
胡若非忙把那小狐狸接住，怒道：“我养就我养!我下河给他摸鱼去!”他安抚地摸摸那小狐狸的背，滑不溜丢的柔软毛发十分舒适，于是忍不住又摸了几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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