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玉牌之上,有昆吾震阳以剑气刻下的一行文字,显是匆匆而就,极为潦草,却深入玉牌,几乎将其穿透。
那一行字曰:“风,如若遗忘,便问启洛。”
风启洛视线落在那遒劲大字上,却只觉一股酸涩哽在咽喉,竟是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昆吾震阳又取出同样玉牌,一枚枚皆悬浮空中,细数竟有百余枚。个个平滑如镜,全无刻痕。师尊又道:“唯独这一枚留有字迹,为师却半分不知何时备下这些玉牌。”
因果之力,竟连宗主也抵挡不住。
风启洛一字一句缓道:“此人为解星衍危机,以身试险,被那一人斩断因果。故而十方三世,再无他半分痕迹。”
昆吾震阳面色未变,将那玉牌收回,视线落下,又道:“此人同为师莫非是至交?”
风启洛本待要说,他同风修宁并无深交,故而并不知晓。临出口时,却鬼使神差,只剩一个“是”字。
昆吾震阳闻言,仍是平淡道:“原来如此。”
而后却扬手一招,接住疾驰而来的几枚传讯剑符,神识扫过后,便神色肃然,“仙树尽毁,九阳镇邪已破。风神山庄……如今却成了魔窟了。”
这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风启洛眼神幽暗,望向虚空深处,低声道:“我定要杀你——”
那人亦是含笑仰首,远隔重重禁制,竟同他双目对上,冰寒之中又有疯狂战意灼灼燃烧,“你定会死在我的手中——”
这二人便呼唤彼此名字,有若琴弦乐韵一般的低沉嗓音,交汇一处。
——风启洛。
第60章 人生五十年(下)
风启洛斜倚云床,摊开手掌,一团明黄元神有若云团无形无影,在他掌上起起伏伏,却挣不脱掌心那团符印。
云团之中便隐隐显出一只黄金龙眼,目光森冷,往风启洛看去。
风启洛便扬起笑容,道:“为何这般深情凝视?”
那元神云团立时激烈沸腾,有若飓风卷过一般,梨迦罗刹那低沉嗓音便仿若自地底悠远传来,“你竟敢,欺瞒本座——”
风启洛轻声笑道:“本少爷纵使欺瞒于你,又待如何?”
那元神似是怒极,竟爆出明亮光芒,却被风启洛五指收拢,握在手心里。那金黄明光自指缝间往外四射,闪闪动人,辉煌耀目,过个几息,便消散得分毫不剩。
此时再摊开手掌,便只余掌心中一粒金丹,仍旧不安分滚动。
风启洛便捏住金丹,往水晶珠帘遮挡的门外扬声道:“朝歌。”
那朝歌便在珠帘后现身,道:“属下在。”
风启洛道:“我要闭关炼化元神,魔王军,便交托你手中。”
朝歌道:“魔王军伤亡惨重,属下已命全军退守落涛,以待元气恢复。”
风启洛把玩那粒金丹,心不在焉道:“一切依你就是。”
朝歌却又犹豫片刻,方才道:“主上,乐寄一战,落羽被杀了。”
风启洛却并不动容,只道:“生死有命,他麾下兵力,就由你三人分配。退下罢。”
朝歌便沉声道:“是。”
而后抬起头来,望向珠帘那头,影影绰绰的身姿,双眼中却是光芒暗淡,深沉难测。
又守了片刻,见那人已服下金丹,静坐修炼后,方才悄无声息退下。
那一位强行将火流星群送入星衍,已耗损过多,如今只能好生将养。好在仙树尽毁,风穴已开,便交由那些地底妖魔大闹便是。
朝歌穿过殿外长廊,便望见庭院之内,绿树葱郁下,风承阳正同一名青年嬉戏。
那青年生得眉目疏朗,双眼如星辰闪亮,笑容有若映照阳光一般和暖。一头微卷的棕色长发在后脑高高束起,正是六凶之中的鬼犬白奇。
同他原身那阴邪凶恶的面貌截然不同,人身竟然如此正气凛然、端整爽朗。
故而那风承阳亦是极为依恋白奇,若寻不到娘亲时,便会缠在白奇身边。
白奇见朝歌现身,便弯腰将那小童抄起,放在肩头坐下,而后一闪身,便兔起鹘落,追上朝歌步伐,问道:“启洛怎么了?”
朝歌道:“无事,耗损过多,需慢慢休养。”
白奇一面捏风承阳脸蛋,一面皱起一双漆黑剑眉,又道:“莫非便如此等候下去?”
朝歌不语,过了片刻,方才开口,“这一位,似乎颇为棘手。”
白奇大笑,“有趣,我倒要会他一会。”
朝歌便沉下脸色,警告道:“切莫妄为。如今风穴已开,静观其变即可。若你违令擅自外出,小心军法伺候。”
白奇便冷哼一声,却不答话,竟转身便走。
风承阳轻轻抱住他脖子,低声道:“白奇哥哥,朝歌叔叔好生凶恶。”
白奇笑道:“那怪物生自兵戈血海之中,怨气杀意最是浓厚,承阳,你切莫靠近。”
风承阳乖巧点头,一双眼皮又开始慢慢合拢,倦意渐生。
他至今只补过一次元神,且为“风启洛”施展一次引发地震的大型术法。如今更是虚弱不堪,每日十二个时辰中,有十个时辰俱在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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