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俱是心中一松,风启洛便将刺猬放在地上,又道:“邪鬼在静养,你勿扰他。”
那晶猿似是听懂了,连连点头,又趴伏地上,硕大鼻孔翕合,竟朝那刺猬嗅去。
正一尖声道:“不好,老夫乃万年金石,这晶猿亦是半石半猿的怪物,算来当是同源,莫非这畜生看上老夫了?”
话音才落,那晶猿却一把将他抄在手中,伸出舌头一舔,却被他尖刺扎穿舌面,不由捂嘴哀嚎起来。
那刺猬一身是水,连忙钻进草丛之中磨蹭,怒道:“你这腌臜畜生,当真好没教养!启洛,拿酒来给老夫洗刷洗刷!”
这刺猬终日好酒,故而身上亦是染了些许酒香。风启洛沉吟看那晶猿可怜模样,取出一坛酒,揭开封泥。
那晶猿果然眼睛闪亮,嘴唇突出,嗅闻不已地朝那酒坛靠近。急得正一不顾尖刺沾水,奋力挪动四肢往启洛奔去,细声细气道:“老夫的美酒,怎可交给这只猴子!”
风启洛临走之前,叮嘱风雷购置美酒百坛,如今倒是派上大用。他便袍袖一挥,取出十坛美酒放置地上,供这一猬一猿享用,那晶猿喜悦异常,竟是乖乖坐下品酒。风启洛便折身返回树下,盘膝而坐,静静看邪鬼紧闭双眼不语。
那少年此时方从树后现身,身穿风启洛外衫,身形纤弱,那外衫亦是松松垮垮,下摆垂地。他只立在十步开外,肃声道:“在下姓姚名守真,越明国人士,尚未谢过仙师救命之恩。”
越明国中,姚乃大姓,故而风启洛亦不曾在意,他只扫过这少年俊秀容颜同微微泛紫的瞳孔,心中便有所猜测。这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形容举止间,隐有大家风范,却不幸被掳了来做个玩物。虽心中有同情,此时却容不得风启洛心软。
他低声道:“既已见过邪鬼真面目,我自然不会放你离开。”
姚守真面色惨白,却仍是笑道:“仙师乃我恩人,但凭吩咐,无有不从。”
风启洛见他虽胆怯紧张,应对却仍是镇定,不由心生好感,手掌轻轻放在风雷白发头颅上抚摸,又笑道:“只因我在第一楼中出手,你如今便笃定我不会滥杀?”
姚守真一愣,月色下身形伶仃,稚嫩面容上却渐渐泛起一层坚毅之色,咬牙道:“仙师若是不信我……便任凭处置。”
风启洛嗤声轻笑,已站起身来,晶石冷光荧荧,将一双紫蓝眼眸映出森然寒意,更透出一分睥睨苍生的倨傲。
他柔声道:“我自然不信你……这世间除我自己,任何人都不足为信。”
姚守真竟被他气势所慑,胆怯后退一步,风启洛却朝他走近,又摊开手来。掌心中一粒赤红丹药,有若凝血一般。
风启洛道:“这烈火蚀神丹乃我独门炼制,内含一星三昧真火。若不定时服用解药,那点三昧真火便会叫你五内俱焚,神魂俱毁,便是夺舍重生也是不能。你可愿服下?”
姚守真身形一震,胆怯道:“若是不愿……”
风启洛眼神一冷,“我便将你诛杀当场。”
十尺开外的刺猬巨猿把酒言欢,竟成了一对挚友,言谈热络,对酒当歌。
姚守真却觉自己身处寒冰地狱,竟是挣脱不得、逃跑无门,一咬牙,已将药丸服下。却并不觉异常,方才松口气,往风启洛看去。
风启洛见他服药,面色方才和缓些许,又柔和笑道:“那解药每三月服用一次,亦需现炼现服,你便收了偷药的心思,好生服侍于我。”
姚守真忙肃容躬身道:“是,谢仙师恩典。”
风启洛方才露出一丝疲色,叮嘱他在一旁护法,便重又坐回风雷身边,垂目敛神,运转起归一真经。
姚守真便拢一拢长衫,小心坐在一丈外的树下。
长夜无边,树影昏暗,巨猿同刺猬酒醉横陈在侧,那邪鬼悄然无声,被风启洛盖了件深绿外袍。那青年亦是沉思入定,周身腾起淡淡蓝光,映得玉雕般面容谪仙一般。
姚守真低沉叹息,仍是打起精神守夜。
这三人二兽便在林中暂居,转眼就过去了十余日。
那晶猿引风启洛几人行至林中深处,便见在山崖下有一处结庐草屋,不知何年何月,哪位仙人居住过。屋外有法阵护持,经年累月,仍是窗明几净,不受风霜侵蚀。
三人便在此地歇脚。风雷仍一味沉睡,不见清醒,风启洛遍翻天书,知晓此乃邪鬼自愈之功,只得随他去。
闲时便自行练功,又取火莲鼎炼药修行。那姚守真亦是上进,虽不过三灵根资质,仍是勤修不辍,又勤学好问,时时向风启洛讨教。
待风雷苏醒之时,他二人亦是各有进益,风启洛升至凝脉五层,而姚守真竟也突破筑基六层,又往凝脉期迈近一步。
唯有正一同那晶猿,整日饮酒赏月,过了几日逍遥日子。
这林中活物却只有晶猿一只,只怕是天长日久,被误伤后尽皆结晶死去,剩余活物纷纷逃离之故。故而那晶猿很是开心,整日顶着正一,四处游玩。
风雷醒后,再化人身,后背臂膀,却皆密布青鳞,无法消去。
风启洛为他探脉时,只觉此人丹田宽厚、经脉凝实,远胜同阶修士,心中暗赞之时,却也是查探不出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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