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启洛同风雷入内之时,内殿中已齐集大衍仙宗各位执事。昆吾震阳高踞主座,其下四张客位上,便是风氏四长老。正如记忆中那般,衣着分青、赤、白、玄四色,容貌形状,却是一般无二。众人尽皆宁静,唯有道童传讯之声在高阔殿堂内回荡。
风启洛并不望那四人,只同风雷向师尊见礼。
昆吾震阳便虚虚抬手,叫他二人起身,又开门见山道:“风雷,启洛,你二人行事只管由心,不必顾虑。”
竟在风氏族人面前,坦诚支持之意。更叫风启洛心中升起几分暖意,面上却是神色不变,肃声应是。
那青衣长老便微微皱眉,却并不多言,只沉声道:“吾等四人,特来接少庄主回庄。”
风启洛闻言,略略错愕,却不过片刻就扬起笑容。端丽薄唇边,尽显讥诮之意。
“哦?不用时如弃敝屣,合用时便欲召之即来。堂堂风氏四位长老,行事竟如此天真。”
青龙仍是面色不变,道:“吾等只依法度行事,乱世已至,贤能当立。”
风启洛却是冷冷一笑,昂然道:“我拒绝。”
四长老俱是面色黑沉,大殿之中,一时又是寂然无声。过得片刻,那赤衫长老方才开口相询:“理由何在?”
风启洛却是长身卓立,眉眼之间皆是和暖笑意,却令讥诮之色更浓:“修道者所修为何?不过逐心顺意而已。用舍由时,行藏在我,如今小爷不乐意,哪用许多理由。”
话音未落,赤衫长老已重重拍在刻有金蟾朝月的紫檀木圈椅扶手上,那扶手经不起一掌之力,脆响声中折为两段。赤衫长老已怒道:“无知小儿,薄情寡义!如今正是家国存亡之际,竟只为一念之私,枉冠风姓。”
风雷便向前迈了一步,作势欲将灵剑召来,风启洛却轻轻将他手臂按住,竟分毫未曾动怒,只冷嗤一声,眼神之中一片轻蔑,“我自随父姓,与尔等何干。若说起一念之私,却不知风长廷夫妇二人如何遇害?”
赤衫长老便是一噎,方才道:“历练之时,不幸遭遇魔兽潮……”
风启洛又问:“全军覆没?”
赤衫长老此时便面现傲然之色,断然答道:“全军覆没。”
风启洛便追问:“风长廷麾下有十大侍卫,个个皆有不逊风雷的身手,为何无一人逃出生天,竟是死无对证?”
赤衫长老便肃容道:“天道无常,吾等纵使痛心,却也无能为力。”
风启洛终究动怒,握住风雷臂膀的手指便是一紧,笑容森寒,锐利如刀,就连周身气势亦是自水暖怡人化为冰封千里。风氏四长老何等高深修为,竟也察觉到压力沉沉,竟不由自主运功抵抗起来。
昆吾震阳此时却打破殿中剑拔弩张的气氛,沉声道:“本宗有招魂之术,可唤亡魂现身,追查真相。”
那进殿以来沉默至今的玄衫长老却道:“时隔多年,只怕亡魂早已转世投胎,早不知去向。何必大费周章。你无非心怀怨恨,若是能怪罪到某人身上,便可泄愤罢了。移情之举,情有可原。若是如此,吾等便为你寻个人来泄恨。”
风启洛却朗声大笑起来,清澈如水的嗓音里,竟渗入几许凄冷,便如空山鹤唳,幽谷凤鸣一般清冷无情。而后却是含笑道:“敢问长老,要寻何人来做这替罪羊?”
那四长老自是沉吟不语,风启洛却不给他四人喘息之机,词锋愈加犀利,咄咄逼人,“二房一队人马,全军覆没,大房一队人马,亦是伤亡过半。那一次秘境历练,乃风氏三代以来,损兵折将最为惨重者。存活之人皆已不知真相……不,尚有一人——风长昀。”
青衫长老便皱眉喝道:“风启洛,那可是你嫡亲的伯父。”
风启洛轻笑:“正是。我那嫡亲的伯父,怎敢在四位长老监控之中,对嫡亲的胞弟下手?只怕是……从旁协助罢了。可笑你四人口口声声以风氏为重,行的却是断绝风氏血脉的罪行……”
此言一出,赤衫长老朱雀、玄衫长老玄武二人,便暴喝一声:“孽子!口吐妄言,不知死活!”
便是一道血红、一道墨黑的灵力磅礴喷涌,有若两条猛龙,气势万丈朝风启洛袭去。
说时迟、那时快,昆吾震阳白影一晃便离了座位,手中银光烁然的长剑亦是离手,追逐红龙而去,化作一道银色闪电,便正正击在后颈逆鳞之处,正是那术法要害所在。那咆哮红龙便在半空悄无声息,消散无踪。
与此同时,但听得一声“老夫来也!”响起,便有黑光在风雷手中骤现,竟是那正一剑穿过殿堂,落入风雷手中,速度极快,竟叫人连光影亦无从捕捉。
风雷将那黑金古剑在手中一抛,便反握剑柄,跨前半步,长剑横在胸前,通身玄青剑域有若实质一般张开,将风启洛护得严严实实。
风启洛亦是扬手召出五色神龙,他此时亦是怒极出手,竟五行俱全,细小璀璨的数十条细蛇毫不畏惧,统统往那黑龙冲去,竟将那黑龙气势削弱几分。
更有一人亦是闯入对局之中,与风雷一同张开剑域,硬生生挡住那黑龙猛烈轰击。
气流携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在殿堂中一撞,那巍峨大殿竟分毫不曾动摇。仙宗内众执事长老亦不过纷纷施展手段阻挡术法余威,却亦是司空见惯一般,平淡陪坐,只静待宗主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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