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禁紧紧环抱着把头贴近他的心脏,听了好久好久,没有一点跳动。他终于乖乖地窝在赵禁怀里,兑现了不能再骗他的诺言,这时赵禁才知道,能被他骗原来都是一种幸福。
「到底……是迟了一步。」郁沉影不知何时从后面走上来,只能站在赵禁身边轻声,说:「赵公子,还请节哀……」
「为什么?」赵禁抬起头,不明白,他以为自己会悲痛欲绝或者直接疯掉。然而此刻他出奇地清醒,思路明晰地叫嚣着一个答案。
「为什么无心会变成这样?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你……先跟我们下山去吧。」郁沉影说。
赵禁抱起苍无心,并没有晕眩,周围的景物却给他一种强烈的违和感,花草树木的摇曳缓慢而妖孽,一切仿佛都不是真实的。
他该有所察觉的,苍无心有事情瞒着他。他的头发变得雪白,他的脸颊消瘦得可怜,身子轻到几乎没有重量。赵禁以前背过他,那时还好好的,手臂和腿也不像现在一般纤瘦。
哭不出来,才终于明白了那时洛凡为何没有眼泪。原来心痛到了极点,竟然是麻痹的。
「告诉我,所有我不知道的事情,所有无心瞒着我独自承受的事情。」抱进苍无心了小屋,赵禁在他手心细细摩挲,指尖的冰凉直直心底。被苍无心骗了好多次,骗到最后,却还是看不穿。
终于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候,曾经的一切怀疑都随着苍无心的逝去而沉寂。他已经预感到了,有什么能让他悔恨至死的东西就要浮出水面。他很期待,期待着什么能狠狠惩罚他让他终于知道自己有多无知,才能让无心笑着放他走之后,一个人沉没在冰冷的小溪里。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郁沉影吸了口气缓缓道:「我希望你,慢慢听完它。」
赵禁点点头。他终于要知晓,应该知晓的一切。
「我初识无心的那年,他还是太子,正在洛京祭天。我初出江湖什么也不懂,惊扰了皇家的车马,是他出来给我解围,我们就那样认识了。」
「以后每年,他都还会回洛京祭天,抽时间和我以及萧衡三人把酒言欢。无心一直明朗活泼,我从不见其有任何忧愁,直到有一次,他魂不守舍地来找我,他说他不小心做了天大的错事,可能会毁了一个无辜的孩子一辈子。」
「那时无心也不过十几岁,他问我要怎么办。我告诉他说如果你真心忏悔,就拿你的毕生幸福来补偿。」
「你实在不该这么说。」赵禁摇头,他从来不想要苍无心的同情,更何况如果知道会是这种结局,他根本不想要苍无心的幸福啊!
「你听我说完,」郁沉影看出他的心思:「若说苍无心对你是同情,是歉疚,那也不过是最初而已。自打他偷偷关注你,看得你如何一个人默默生活,就渐渐为你所动。他跟我说过好多你的事情,真的好多,他说你笑起来很好看,他说你坚强得让人心痛,他说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经历了那么多坎坷却还能那么善良。」
「你会控尸、被赶出慕容家、被绑到听雪山庄,他全早都知道,一直不着痕迹在帮你。从那时起苍无心就处处为你着想,我经常听他在打算着你们的将来。他游刃于朝廷江湖之间,甚至不顾危险地和邪道魔教来往,也不过是为了铺好全身而退的道路而已。」
赵禁呆呆愣着,听着他从未想到的事情。原来从在听雪山庄的门口帮他解开绳子开始,他的幸运就是苍无心一手策划的。被萧衡领去收养,被一次次及时营救,他看着苍无心月光下的沉静侧脸,麻木的心里有种微酸在拧着绞着,空气稀薄,每一口呼吸都困难。
原来在他以为他的痛苦他的孤寂他的泪水都没人觉察的时候,那个人早已在身边默默守护,在循序渐进地计划着他每一步的幸福。
「等他做好所有准备,终于听雪山庄出事的那天出面救你,顺理成章跟你示好,就等着帮萧衡最后一把便和你一起远离江湖。可是临江之变江庭赭突然出现,他也意外受伤,在伤好之时更是突然胸痛吐血,而后一病不起。」
赵禁茫然,郁沉影见状便知苍无心根本什么都没让这个他用尽毕生心血保护的人知道。心道无心你就是聪明过了头,自以为万无一失。难道在伤口裹层纱布装着什么都没有发生,就不会隐隐作痛就不会发炎溃烂一发不可收拾?
「当今皇上从很早就开始在无心的食物里落慢性毒,长年累月一点点累积。无心宠爱他,根本没有防备,甚至主动让出帝位。可那人在无心辗转到了洛京之后仍差人偷偷给他投毒,就这样……毒发的时候已经深入骨髓,请了很多名医都没有用。后来终于有人可压制此毒,无心一直在用他的药,用了将近半果然没有复发。」
半年……这才是真相,苍无心凭空消失没有解释的那半年。他总说胸口痛是旧伤,究竟什么旧伤能残留那么久,什么旧伤能让他痛苦成那样?这么明显的欺骗,眼看着他一头渐渐变得雪白的头发,自己为什么却就没有好好想过。
赵禁想起在临江城外的废庙里,他狠心地任无心疼了一个晚上。自己都干了什么呀……
「可后来那名医者却无故消失,哪里都得不到音讯。幸而无心的毒却没有再发作过,于是他觉得应该可以去找你。后来的事你知道的,就这样巧,在他准备和你一起离开的时候又再次毒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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