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雪融才发现自己一直抓着凤兰,立刻羞赧地放手。
手上被抓过的地方一圈圈的青色印子让凤兰非常不高兴,心想你一个快死的痨病鬼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那个……很对不起。」司徒雪融的声音嘶哑,中气也不足,但是语调诚恳。
凤兰则翻了个白眼,心想我都已经被你害了你说对不起又有个屁用,但还是礼貌地说了声没事。
「……凤兰,一直以来都很谢谢你……」
「不谢。现在你没事了,我走了啊。」凤兰打了个呵欠,准备回他的小楼好好抚慰一下自己的受伤心灵。
「凤、凤兰……」
凤兰回头,看见司徒雪融一脸急切、带着一点小小的希冀吶吶道:「你……能再陪我一会吗?一下就好。」
司徒雪融的眼睛明明不大不亮不招人怜爱,但在这个时候却像是将要被主人抛弃的小狗狗一般充满乞求和渴望,让凤兰不忍拒绝。
然而凤兰还没开口,司徒雪融就先放开了他,低头黯然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本来之前司徒雪融告诉凤兰,他生病的时候,光是指责司徒雪融想要害死他,凤兰就觉得有点后悔。毕竟司徒雪融对他的迷恋他也看到了,有些人只是无法控制地想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而已,再说得病也不是他的错。
现在司徒雪融这个反应,再度勾起了他一点点的不忍,暗骂了一声自己泛滥的同情心,凤兰一个转身大咧咧地坐回司徒雪融床上。
司徒雪融明显意外,黯淡的脸色都仿佛瞬间焕发出了光彩,他嗫嗫嚅嚅,却半天没想出来该说什么好。
凤兰能说会道,却也不想费工夫找话题,眼神飘忽之间,被对面墙壁上架着的一把古琴吸引去了注意力。
「哇。好精致的琴!很贵吧?」凤兰扑到了琴前,回头看看司徒雪融,「能摸吗?」
点点头,司徒雪融微笑。
凤兰得到许可拨弄了几下,大是感动,好音色、好琴,便取下那把琴,弹起了最喜爱的曲子。
很久之前在花香楼的悠闲日子仿佛随着琴声被带了回来;苍寒堡的三年太压抑,他向来乐观却不是没心没肺,强压着性子,杂草般顽强地活下来,现在回首,真宛若恶梦一场。
终于在这里,一切又慢慢变好,曾经的阴霾远去,阳光又洒在人生中,明亮温暖。
虽然每天仍旧有些抱怨,其实相当满足,曾经被剥夺过,才知道这一切的珍贵,他也暗暗希望这样的平淡人生可以继续下去。
在曲调由缓和唯美逐渐转为深沉哀伤的时候,突然加进了两只手,司徒雪融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走了下来,站在凤兰的身后,骨节分明的双手娴熟地配合凤兰拨弄着琴弦。
凤兰被从思绪里打出来,仅仅诧异了片刻,就不甘示弱地呵呵一笑,也加快了手指的速度。
四只手在琴弦上飞快地盘旋流转,音色极为和谐明丽,让凤兰熟悉万分的凄婉曲子在此时此刻仿佛新生一般磅礴而荡气回肠。
等到一曲终了,凤兰呆呆坐在那里气喘吁吁,回头问道:「原来《陌阡曲》是可以两人合奏的?我以前都不知道。」
「这本就是……阵中之曲,不该用那么婉约的弹法……」
凤兰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出司徒雪融的声音明显虚弱,立即站起来,把脸色苍白的人扶回床上:「弹不了就别跟,逞强什么。」
他边说边给司徒雪融擦去额边冒着的虚汗,司徒雪融低下头,细长的眼睛里带着满足的笑意。
「乖乖休息。我回去了啊。」凤兰看天色已晚,却受不了那男人骤然黯下去的表情,只得补了一句:「我明天再来看你。」
看司徒雪融总算又露出了期待的笑脸,凤兰才吁了口气,大摇大摆地下楼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即便司徒雪融笑起来不好看,即使和他说句话还冒了生命危险,却没有感觉后悔。
摇摇头,自己这样不行,话说好人不长命的,凤兰越想越怕,回自己楼里就立刻让医者过了数次脉,在医者无数次确定认定以及肯定「凤公子,您的身体非常健康」之后,才终于放心。
第二天午饭之后,凤兰磨蹭磨蹭,还是大义凛然地上了小竹楼。
他把这种行为定义为「找死」,一次传染不上不代表两次传染不上,而且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的人品应该会不理司徒雪融死活才对,或者更差一点,干脆卷了值钱的东西逃走算了。
可自从冒着死掉的危险救了他一次,潜意识里司徒雪融就好像变成了他的责任一般,让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没办法做到不管不问,甚至一想到那期待的表情,就无法做到毁约不来看他。
小爷我果然是天性善良难自弃……
走到门口就听见司徒雪融艰难的喘息声,凤兰挑帘进去,看到他正抓着胸口在枕上翻覆,忙走过去帮他顺气。
司徒雪融在他怀里大口喘息,冷汗涔涔,脸色憔悴不已,凤兰看着他,开始渐渐明白为什么他看起来那么沧桑。
天天被折磨成这样能不未老先衰吗?这肺病根本不是人受的罪。
司徒雪融的呼吸在凤兰的照顾下逐渐平复,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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