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兰觉得应该记下这个教训,以后不再那么嚣张,当然有机会能记得这个教训,可见上天又放了他一马。
缩在城墙之下,胳膊上的灼痛让凤兰龇牙咧嘴,人生中头一次被这种结结实实的东西贯穿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刚刚真是千钧一发,要不是恰好没站稳往一边倒了过去,估计现在已经壮烈成仁了。
他知道雪融一定担心死了,刚要探出头去再向城墙外看,一枝羽箭又贴着他的头顶飞了过去,把他吓出一身冷汗,转眼间身后的砖墙上刷刷刷全是密密麻麻的羽箭落下折断的声音。
凤兰缩了缩脖子,心想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在这底下躲着吧,这要再探出头去,不被射成刺猬才怪。
他就这么顺着城楼、墙根移到了箭雨的死角里,旁边士兵忙围过来几个,他摆摆手示意没事,让他们各回岗位,见还是有人不停地望向这边,便想起书中所说的英雄此刻所为,于是握住了箭身,微微一使劲……
「哇啊,痛痛痛痛痛……」
英雄不是谁都能学的,又何况凤公子这种半路出家的?胳膊上钻心的疼让他自己是再也下不了手了,叹口气,凤兰心想算了,留给雪融拔吧,让他心疼心疼也好。
终于敌军溃散不堪,俘的俘、杀的杀。
城门大开,胜利的号角响彻云霄,周围爆炸一般的欢呼声令凤兰吓了一大跳。
正在疑惑着士兵们的夸张,就忽然听得有人朝他大喊:「凤爷,还在发什么呆,胜利了!」
胜利了是没错,意料之中嘛,有必要那么高兴吗?
凤兰还在楞,就听那人补充道:「可以回家了!可以回家了啊!」
风过云起,北漠碧蓝的苍穹无比高远。
家?凤兰的心震颤了起来,北漠余部全灭,可以回家了!
一时间身上的伤也不疼了,他精神百倍激动万分地和大伙一起冲下城楼,挤在人群中向外面涌去。
幸而司徒雪融骑在马上,他不用跳起来就能找到他,还没弄明白为什么那人脸上的表情那么悲伤,司徒雪融已经冲到他面前来了。他就见那人翻身下马跑到他面前,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他,好像刚刚哭过,眼睛还是通红的。
凤兰想问,就见司徒雪融拉着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好像怕他随时都会消失一样一把就抱紧,然后埋在他颈间,失声痛哭。
凤兰后来每每回想那个时候,都觉得尤为可惜。
如果不是拥抱的时候被碰着了胳膊上的伤分散他大半的注意力,他本应该好好体味那唯美至极的一刻的,而如今的回忆就只有当时的腹诽:司徒雪融,小爷知道你激动,但是好歹也小心一点啊,小爷可是伤员吶……
那箭如何从胳膊上弄出来的惨痛回忆已经刻意淡忘了,凤兰就记得那一天他吊着胳膊,贪婪地在司徒雪融身上蹭来蹭去。怎么说呢,这久违了的瘦削身体让他垂涎得如饿狼见羊,简直想在他每一寸肌肤上都咬一口,解解馋。
司徒雪融则紧紧抓着他没受伤的那只手。
「就要回去了,你怎么还不开心?舍不得这大漠风光?」凤兰问。
司徒雪融摇摇头,看向凤兰的目光温和如水,带着暖暖的眷恋与满足,却又藏着一些凤兰看不懂的心思,似乎有话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雪融的这种含蓄的默默柔情,凤兰虽然早已习惯,却还是忍不住脸红,心道雪融是越来越厉害了,如今竟然能仅用眼神,就让他凤小爷小鹿乱撞浑身发虚。
他已经不去追究之前的种种了,不知道到底是刘青的一番劝解让他通晓了情理,还是雪融落在他肩上的泪水让他倍感满足,也许正如刘青所说的,他确实早就明白司徒雪融做出的抉择。
没有爱情能够凌驾于大义之上,同时,对司徒雪融而言,也没有任何事凌驾于凤兰之上,这看似矛盾,其实却说得通。
离开北漠之前,两人又回了一次红珠城,城里两人那时种下的雪树已然成长茁壮。凤兰量了量,这在那时只有自己膝盖高的小树如今已经快高过自己了,想着当时两人在树前定情起誓,到如今历经波折仍旧幸福坚定,不由得笑容满面。
突然就从后面被司徒雪融捉了去,凤兰回头看那人表情古怪,脸上似有一抹红,似乎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把他拉过去,却又临时踌躇了。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似乎是从边池一路憋到红珠来了,还不说,凤兰都替他急了。
「……你之前说过什么?」
之前说过什么?凤兰有点哭笑不得,小爷一辈子说过的话未免也太多了,雪融这问的是哪一句?
司徒雪融见他迷惑,脸色更红:「……你、你是不是还欠我一句话。」
一句话……啊啊!
凤兰叫起来:「你还好意思说?」
当时确实说过雪融要好起来才能听到某句话,然而这人那时候哪有一点点要好起来的样子?要不是他最后关头想起那香囊之事,现在两人根本不可能如此携手站着,居然还想要听那句话?凤兰牙痒痒。
没想到司徒雪融见了他的反应,反倒释然地笑了,他将凤兰拉近自己,挡住强烈的大风,在他耳边轻声说:「其实,你不欠我什么,是我还欠你一个道歉。你拯救过我许多次,让我很幸福,甚至幸福得去得寸进尺。每一次我在绝望之时,你都一定陪伴在我身边,带给我奇迹。而我呢?我在你遭遇危险,难过伤心,甚至遭受伤害的时候,从没有一次在你身边,还一次一次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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