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吧。”应书怀轻推了阮洋后背一下, 推门而入。就在两人迈进门槛, 反手关门的那一刹那,阮洋听见“叮铃铃”的铜铃声。
那个没有铃铛芯的鬼面铃铛居然响了。
阮洋一顿, 问虚搂着自己的应书怀:“你刚听见了么?”
“听见了。”应书怀神色平静地望向没有一丝灯火的小院,“应该是高胖在施法通灵。”
“施法通灵?”阮洋好奇了, 这跟门口挂的灯笼有关系
应书怀耐心解释道:“门口挂的不是普通的灯笼。‘鬼铃发声,夜鬼哭门。’鬼灯笼是天师扒下恶鬼的皮缝制成的, 并且不是单一的一只恶鬼,而是六十六只恶鬼的鬼皮两两拼接,将六十六只恶鬼的怨气缝制在灯笼内,吸引其他有怨气的鬼魂过来。鬼未经主人家允许, 不能进入家里。鬼面铃铛就相当于门铃,门铃一响就是在投拜帖,等待天师允许,方可入内做客。”
阮洋心中疑惑,高胖今晚要忙着通灵,还大半夜喊他们过来做什么?
白日里花香弥漫的天井在夜间有了丝丝沁入骨髓的寒意。穿过天井,正要踏入中堂的阮洋忽然停住了脚步。借着天井里透过来的微光,阮洋看见中堂中有一个人端坐在正中间的太师椅上。
阮洋开口:“高胖?我们来了?”
端坐在太师椅上的人不动,也没有吭声。阮洋顿时感到不对,一把拉下入门边的电灯开关拉绳。
老式的电灯“呲啦”闪了一下,亮了。
昏黄的灯光把中堂的摆设照得一清二楚,自然不会错漏太师椅上人。安静端坐的人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穿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身体关节如同生锈般“咯吱咯吱”地响着,缓缓地抬起头来,动作说不出的怪异和别扭。
阮洋屏住呼吸,紧紧盯住黑色的帽檐一寸一寸抬起,帽檐下的脸庞一寸一寸显露出来。
竟然是刘雪芬死去的老公张崇明!
眼珠腐烂得过于严重,已经看不清眼球的样子,脸上脖子上也有不同程度的皮肤剥落。被砍得参差不齐的脸庞用红色的丝线缝合在一起,针脚整齐,一看就是出于行家之手,就像一只破碎了好几块的布娃娃被珍爱的主人重新修补完整。
高胖把尸块都用红针线缝起来了!
见张崇明抬起头的动作越来越慢,趋于停滞,阮洋这才发现张崇明躯体是完整了,可魂魄并不完整。
因为张崇明伤痕交错的恐怖脸上,还挂着孩子般纯真的笑容。记得老沈说过,张崇明生前出了一场车祸,脑子被撞傻了。现在看来,张崇明是在出了车祸后丢了一缕残魂,才导致心智恢复失败。
在阮洋整理思路的时候,后院传来响动。中堂木屏风后一扇花纹与墙面融为一体的门被推开。高胖扶着门框,拖着步子边咳嗽边走了出来。阮洋见高胖面色发青,额上还有豆大的汗珠,赶忙上前扶住,让他坐在太师椅上。
谁知刚一坐下,高胖一阵猛咳,一口鲜血迸溅出来,在淡青色长衫上点染出朵朵红梅。
阮洋从桌子上倒了一杯茶递过去:“高胖,这……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高胖喝了口茶水含在嘴里吐掉,口腔的血腥味才没有这么重了。微合眼睑,高胖突然骂了起来:“奶奶个熊腿!这邪祟道行不浅,对付起来太麻烦了。”
阮洋急忙问道:“你见到那个邪祟了?你刚在后院通灵请魂的小鬼怎么说?”
傍晚时分见到的高胖,感觉像是个对什么都无所谓,抱着游戏心态的人。现在的高胖简直就是一只随时要爆炸的火药桶,喘上气了就开始骂。听起来是他老家的方言。
阮洋听着叽里呱啦的方言粗话有些头疼,握住高胖的肩膀,与他平视,喝道:“高胖!”
高胖这才稳住情绪,深吸一口气说:“刚请来的不是小鬼,正是邪祟本尊。他试图夺取张崇明身体的控制权。不过今天算他倒霉,刚能使唤张崇明的头部时,恰巧又被你们打断,只能逃了。还好你们及时赶来,否则我非得被通灵术反噬掉半条命不可。”
阮洋这才明白刚才与张崇明尸首对峙的凶险,扒开张崇明的长风衣,看到他被红线缝合起来的脖颈,胸膛,下肢,不由心生怜悯。
“高胖,你喊我们来,本来是发现了什么?”
“我试图去招张崇明的魂魄过来,发现他少了一缕魂。魂魄不完整,没法超度。”
“那缕魂你搜索不到吗?”
“魂识太弱了,没有办法。只能把他搬回1804的公卫,看有没有遗落在公卫。毕竟尸首是在公卫被砍得支离破碎的。”
“不会在车祸现场么?”
“车祸都已经发生这么久了。就是当时丢在车祸现场,现在也不知都飘到哪里去了。我们得借助他生前的东西,增强尸首对魂魄的引力,哭魂回来。”
“可是……”阮洋看着张崇明拼接起来的尸首,有些不确定,“就这样搬他走?”
高胖一脸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样子,说:“小子,湘西赶尸听说过吗?你以为世界上哪来这么多僵尸啊,大部分都是人背回去的。走啦!咳咳,我的肺啊,我的老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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