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跟婆婆聊聊天。”
阮洋下意识仰头,立马觉得不好,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瞳孔一下子放大。
一个穿着睡衣的老婆婆披散着银发飘在他头顶上,见阮洋抬头看向自己,笑眯眯地张口要说话,一条鲜红的长舌头耸拉出来,几乎要垂到阮洋的额头。
“啊!急急如律令!退!”阮洋控制不住大叫一声,紧握住玉铃铛,闭着眼就开口乱喊。金光从握着玉铃铛的指缝中射出,耀眼如刀锋,破开了一堵无形的墙。
等阮洋再睁眼,吊着长舌头的老婆婆已经不见了,应书怀左手浅插着裤袋里,徐徐面朝自己走来。说来也奇怪,飘在墓碑间的薄雾随着应书怀的步履自动散开,惧怕似的沿着应书怀的脚步慢慢退去。墓碑间恢复清明。
若是没有身边的一排排墓碑,阮洋只会觉得他在走什么盛典的红毯。
应书怀走到阮洋面前,伸出手掌。阮洋毫不犹豫握住借力站起,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问道:“那死鬼呢?”
下一秒阿强的面庞就飘在垂头拍裤子的阮洋眼前。黑洞洞的眼窝盯着他欢快地说:“叫老子吗?”
阮洋往后大跳一步,差点又撞上了金花婆婆的墓碑,大骂:“这样吓人,找死啊!”
阿强从倒立飘回直立,耸了耸肩:“老子已经死了。”
阮洋一时被噎住,也想不出什么话可以骂了,只得作罢。现在阿强又想不起来,这么大的墓地,总不如一寸一寸翻开来找,谁知道挖到的是阿强的眼珠子还是其他什么鬼东西。
“唉不对啊,阿强你都死了那么久,眼珠子早就化成一捧黄土了吧。那还找个毛啊?”阮洋突然反应过来,深感今夜是被骗进了一个大坑。
阿强搔了搔头,也是一脸迷惑不解:“可是老子只记得要找眼珠子回来。”
“不记得要找舌头?”应书怀说。
“啊,舌头无所谓找不找回来。老子只记得这个眼珠子很重要。”
阮洋无语地望着成片的墓碑,怎么找?目光落到身旁的墓碑上,“周金花”烫金的字样依旧闪闪亮亮。
阮洋心念一动,朝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拱拱手,诚恳地说:“金花婆婆,能不能请教您一件事?”黑白照片上的和蔼老人突然眼神变得有些生气,眉毛倒竖。阮洋再鞠了一躬,嘴巴愈发甜了起来:“刚才是晚辈无礼,晚辈跟婆婆道歉,请婆婆见谅!”
黑白照片上的老人才恢复原来慈爱的模样,一股轻烟从墓碑后飘了起来,渐渐幻化成人形。
“臭小子,算你识相。”阮洋见金花婆婆讲话一有停顿,长舌头就会耸拉出来,应该是上吊而死。这样看着看着也觉得习惯了,好像小时候玩的吹龙口哨。
“金花婆婆,你见过这个人么?”阮洋指了指阿强,“他生前来过这儿,眼珠子掉在这里了,现在想找回来。”
金花婆婆审视了阿强半天,无奈摇摇头:“老婆子刚搬来不过一个多月,不记得见过这个人。”说完就一溜烟又钻回墓碑后面去。
公墓里虽然集聚很多魂魄,可都会被阴差陆陆续续带走去轮回。阿强死了很久,见过他的魂魄估计都已经喝过孟婆汤,轮回出世了。
阮洋在思索还有什么方法的时候,应书怀微微侧头,看了不远处的柏树一眼,视线又落回阮洋身上,看他垂眸专注的样子,便没出声打扰。
一阵风带着阴冷的温度吹过柏树梢。柏树微微晃动,先是叶子,然后是树梢,接着是树干,最后整棵树剧烈地晃动起来,连带着地面都在微微震动。
“砰砰!”
泥土地慢慢龟裂,不停有土块爆裂开来。
地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柏树根下,沿着地面钻了过来。一条不断开裂的纹痕从柏树根下迅速朝阮洋他们站的地方蔓延过来。
阮洋被地面的晃动惊回神智,抬眼就看见裂纹如蛟龙出海朝自己闪电而至,立马大跳开去。谁知地底下的东西似能感知,也跟着快速转了方向,掉头就往阮洋落地的地方冲去。
阮洋又是一个大跳,躲闪没那么及时,脚尖刚离开地面,土地就崩裂出一个大窟窿。有只枯瘦如柴,惨白惨白的手伸了出来,就要抓住阮洋极力跳离地面的脚尖。
来不及惊呼,应书怀长臂一伸,搂起阮洋跳上墓碑顶。因为墓碑厚度实在是不够,两人各站了一只脚。应书怀站姿如隐世的武林高手般,颇俱仙风道骨。而阮洋就没那么尽如人意,左右摇晃,挽住应书怀的手臂,跟斗鸡的小丑一样。
地底下的东西仿佛只能感知到直接接触地面的生物,此刻猝然静默下来。满地只余碎裂的土块和一道深深的裂痕。
没有人出声。
一只小鸟被大动静惊醒,飞出来打探情况。见地上突然出现裂痕感到很奇怪,轻盈地落地探擦。爪子刚碰触到土壤。
“唆!”
那只怪手腾空破土而出,准确地一把将小鸟攥在手心里,抓回地下。一声悉悉索索的吮吸声后,瘫软的小鸟被扔了出来。细小的脖子上有点血迹,体型比活着的时候小了很多,就像是一块被拧干水揉成一团的海绵。
阮洋越想越心惊,转眼看向应书怀,想问他这是什么东西。应书怀依旧面容清淡,摸不透他心里的想法,似是感到了阮洋探询的目光,竖起食指立在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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