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是个已经开始长白发的中年男人,微胖,脸上的油脂反着光,夏钰明上了车也没回头问一句,听到门被关上就把方向盘一打融入了流动的车队里。
“去S大。”
司机没说话,沉默地开着车,夏钰明也没在意。
封闭的车厢让身上的香味越发的浓郁,闻的人发晕,却又不难受,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夏钰明总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也开始随着这香味的增加而积攒,轰隆隆的在胸中横行。
他很烦躁,按了好几次车门扶手上开窗按钮,那一层挂着浮灰与痕迹的玻璃都纹丝不动,于是只好作罢。
窗外景物变换,灯光明明灭灭,夏钰明开开关关不耐烦地玩了好几个游戏,收到了沈漠发来的微信。
也没什么特殊的话,只说自己到家了。
夏钰明盯着这短短一句话,莫名气的不想理人。
其实这也没什么可怪沈漠的,如果那梦境与这身气味是出自于什么人之手,那么搞不好那人就在附近,沈漠不便出手暴露自己。
即便是那人不在附近,沈漠出手,自己身上那味道不见了,依旧会引人怀疑。
沈漠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现在正是在装死状态中,自然不会为了自己冒险,这很正常。
沈漠不帮自己,是理所应当的,别人没有义务要来帮他,所以拒绝了他之后继续没事人一样的调笑,他也不该生气。
更何况他自己也是一样,逢场作戏么,又何必怪别人。
人的感情和人的理智往往并不能达到和谐一致,他想的很通,心续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身上那股子奇异的香味窜到口鼻,似苦似甜,诱的人昏昏沉沉的,情绪在胸臆之间混杂成团。
理智被越来越旺盛的情绪逐渐侵蚀,仿佛有人在脑海里搅动着一腔情绪,他猛然拿起手上的手机,忍不住就想向前方掷出去,然而动作做到一半的会后他猛然意识到自己不对劲,他怎么会做出这种动作,只不过是沈漠不肯帮自己而已,太稀疏平常的一件事了。
沈漠要是真的放弃自己原有的计划来保他才是值得推敲的事,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不该这样的。
难道……应该是这香味,这香味会影响人的情绪。
他瞥了一眼前面的司机师傅,灯红酒绿浮光掠影间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只是心里那盘旋的怒气明晰地像是要冲破胸膛将四肢都捆绑起来。
杀
有无数个嘈杂的声音骤然出现在虚幻之中,隆隆作响,漫天的杀意与怒气仿佛自心底生出,夏钰明打了个哆嗦,咬牙闭上眼睛,将一切沉沉地压制住,克制着自己的四肢不动了。
他不是多能控制自己情绪能将一切理性对待的人,只是一向来他都很懂得如何在情绪过分极端的时候把自己隐藏起来,让外表的自己看上去很平静。
抓着出租车门上的把手,靠在了皮质的椅背上,窗外流光四射,车内广播里有女声浅浅低吟,还有一个,除他以外无辜的脆弱的活生生的人坐在前方。
杀啊。
好多声音,好多属于他自己的声音在说。
世道不公,众人该杀。
看,前面那个人多脆弱。
细小的妖邪的声音在那一片杀声之中响起,奇异地蛊惑人心。
夏钰明不得不睁开眼,睁得很用力,用力到自己的眼珠子似乎都要瞪得掉出了眼眶。
不行,理智在这一片混杂之中叫着。夏钰明不停地告诉自己,自己的四肢很沉重,动不了。渐渐的,这样的自欺欺人竟然起了效果,眼皮子一秒比一秒沉,四肢仿佛是被钉在了车的后座上,整个人疲惫异常,连同着那冲天的怒火与杀意都变得黏糊起来。
随着睡意浓重,那个香味似乎也变得甘甜起来,像是某种香料的味道,又像是秋日午后晒在太阳底下的一截散着香味的老木。
这个味道就是之前朱波所说的棺材味吗?
为什么之前没有闻到,现在他就闻到了呢?
睡去之前的少许几个清明的片刻,夏钰明闻着这盈盈异香想道。
睡吧,不要去伤害别人,等到了学校找到朱波就会没事的。
“你想活吗?”
模模糊糊之中,好像有人问他,又好像是他自己对他自己的诘问。
他想活吗?
人生苦短,人生苦短。
人的一生真是又苦又短,但他们总是仿佛不记得艰苦与伤害,拼命地想要活下去,希冀着前方怀恋着从前。
又勇敢又愚蠢。
“所以,你想活吗?”
混沌之间,那个声音又响了一点,这次夏钰明辨别出来,那不是自己的声音,那是别人的声音。
他没有听到自己回答。
这眼一闭,竟是一场意料之外的好眠,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缠着的味道消散了,大脑格外的清醒,好像之前的杀意只是因困顿而起的烦躁。
夏钰明松了一口气,挺直了因为睡去而有些歪扭的腰背,手肘靠着车窗下面的扶手往外面看去。
车子已经驶离了他熟悉的道路,学校还没到,窗外没了入睡之前的车流和人潮,马路两边空荡荡的,昏黄的路灯光洒到地上,边上是粗而高的柱子,夏钰明挪到了座位的另一边,顺着灰色的水泥柱子往上面看才发现这原来不知是高架还是高速,上方不停地有车辆快速经过时会发出的哗哗的声音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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