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夏钰明,比喜欢睡觉喜欢这个世界还要喜欢。
他爱上夏钰明了,这个人就比什么都重要。
沈漠踏出黑洞,那是一个被树枝网住的房间,房间的中央是一根粗壮低矮的大树,夏钰明站在树干前转过头。
“沈漠?”
沈漠本想说我来救你了却在看到对方一脸惊讶不解的神情时住了嘴。
有什么东西错了,错的太离谱了。
“夏钰明。”
“嗯?”
“你想死吗?”
“活着太累了沈漠。”
夏钰明的神色轻松,好像是快要迎来冬眠的野生,眯着眼睛显露出疲惫的倦态。
沈漠此时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只是他害怕得不敢面对,于是抱有侥幸心理地问,“如果我说,比起世道安康,我更愿护你此生安平喜乐,即便世界倾覆我也……”
“活着太累了。”夏钰明果决地打断他的话,“真的太累了。”
夏钰明看着沈漠,眼里仿佛凝起了那天从父母那里得知真相时散尽了的光芒。
那一刻,沈漠才那样深切地感受到,自己被阻隔在了这个人世界的外面。
人类的心脏是那样的脆弱柔软,一捏就会碎,但是要进去,却是那样的难。
要怎么办才好呢?
沈漠走上前去握住夏钰明的手。
对这个人,要怎么办才好呢?
“不要死好不好?”沈漠问道。
没有回答。
“不要死好不好?”沈漠哀求道。
第六十章
长在中央的大树长满了盛放的花朵,没有微风吹过也摇摇曳曳的簌簌作响,在这一片艳色之下是累累白骨,夏钰明站在这白骨之中安静地沉默了两秒笑了起来。
他的眼睛又大又圆,轮廓柔和,嘴角咧的大了总是给人一种阳光可爱的错觉。
“不好啊,不好啊沈漠。”他看着沈漠,语调温柔。
“为什么不好呢?”沈漠走上前去抱住夏钰明,战战兢兢的,不敢用力,“我来之前看到了梵西,我……”
“那又怎么样呢?”
“我没什么顾忌的了,你比什么都重要,夏钰明,你比整个世界都重要,我不会让你死的。”
“可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还是不信,你在无间地狱之中能脱身全是因为我将功德……”
“我不想听了。”夏钰明打断沈漠的话,他神色平静祥和,弯起来的眼睛里一闪一闪的,仿佛带着细碎的泪花,“那与我都没有关系了,我只是累了。”
沈漠想起第一次见夏钰明的时候,那是一个冬天,北风呼啸肃杀,眼前的人缩在裹得严实的围巾里拿着书推开门,鼻头冻得通红,眼睛却是亮的,泛着柔和的光。
他们一起在大雪纷飞的炮竹声里相拥而睡,又看着春日的暖阳将白皑皑的地化成姹紫嫣红,之后看着这五彩缤纷里升起虫鸣鸟叫。
冬天的雪化了明年还会再有,春日的花谢了总会有长出来的一日,这世界时时刻刻都在轮回,于沈漠而言新奇又没什么大的不同,可夏钰明不同,这世上往前数千千万万年往后看千千万万代,都只有一个夏钰明,不会再有第二个。
他不能丢掉他,他不能没有他。
所以,这个人怎么可以想死呢?怎么会想死呢?
“我可以让你活的轻松,你不妨就信我一次试试,于你而言没什么坏处不是吗?我会护你周全,让这些神鬼再也不打扰到你。”
沈漠不敢放开夏钰明,怕一放手对方就要消失,怕一放手就要对上对方一心向死的眼睛。
强大又任性的魔第一次这样害怕,爱使他弱小。
“不是这样的,我的决定与此有关,也不全是因为这样。”
“那是怎样?”
“不过是,想通了罢了。”
“这哪里是什么想通?你这分明是想不通。我到底……是我的错。”沈漠住了嘴,悔意如同毒药,绕着脏腑盘亘胸间封住喉咙。
他到底都做了什么,将这个人,将自己所爱的人,一点一点逼到这样的绝境。
“与你无关,做怎样的决定走怎样的路本就与他人没有关系,只和我自己一个人有关系。
我只是想明白了,之前,是我不懂。
我小的时候丢掉一颗糖就要哭个半天,因为我在那个年纪大概不会经历比丢糖更惨痛的事情,于是我才会为一颗糖而哭。可你看,我现在不哭了。人活着,日子总归是越来越难过,生活不是温暖柔软的布匹,而是粗糙冰凉的沙石,揉搓着人软弱的心,将其磨的尖利,练的刻薄。
我们被本能驱使,被逼迫地活着,在痛苦里麻木,在麻木里丑陋,任心被割裂结出丑陋的痂,那痂上又长出可怖的刺,从此我们变成了最不想变成的样子。
即便没有这一切,我的一生也该当会是漫长苦涩不堪丑陋,就像这颗吸食着尸体养分盛放的花树。
可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呢?为了活着。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因为惧怕死亡。为什么惧怕死亡呢?
因为死亡的过程很痛苦。
死亡是恩赐是苦难的终结,然而摘取那颗果实要经历太大的痛苦。我害怕。
52书库推荐浏览: 酒红色麋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