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四没再多话,捕快跟人犯原本就没有什么好谈的。
石屋里阴晦潮湿,显然废弃已久,墙角堆放的柴火也充满霉味,燕奕将风四抱到一处较干净的地方放下,又取来火石,点着柴火,把风四移到火前,抬手要解他衣衫,却被他挡住。
「湿衣烤火最易寒气攻心,你身上还有伤。」
「无妨。」风四从怀里掏出昨晚叶铮给自己的金创药,他是有意没还的,揣测自己会用到,没想到直觉这么灵验,还真用到了。
伸手解开上衣衣带,左腹中了暗器,但因为是有备受伤,所以创面并不重,涂了这药,应该能支撑过去。
「现在强敌伺环,不是逞强的时候。」
燕奕将风四手里的药膏夺了过去,无视他眼里的愠恼,扶他躺下,褪下他上身衣衫,却是一愣,结实精干的胸肌上交错着许多斑驳伤痕,都是旧伤,年时已久,便似烙印般与肌肤混为一体,像苍树年轮,写下属于他的印记。
被看到身上疤痕,风四反倒坦然,淡淡道:「我入公门时没有师傅传授经验,这些疤痕就是我的师傅。」死神只把自己出现过的印记刻到了他身上,却无法夺走他的生命,十多年的捕快生涯,他已习惯了品尝死亡的滋味,活着,就是他属于强者的证明。
燕奕起初的确吃了一惊,但吃惊中又有几分钦佩,再看到风四左下腹一片血红时,心猛然一跳,所有感情都化作了疼惜,不多言,只低头看他伤口。暗器是三枚细薄菱镖,还好镖身细小,没伤及要害,涌血刚才被冰水激到,已经止住了,燕奕擦去伤口周围的血渍,眼神扫过风四小腹,顿时定住了。
风四脐下两寸处有颗小小的红色胎记,印在白皙肌肤上,妖娆般的艳红,再往下走便是属于男子的隐私部位,却被腰带掩住,红记随他的呼吸微微起伏,让人遐想联翩。
这么隐秘的地方,该没人看过吧,燕奕喉咙有些发干,尽量装做若无其事,手指捏住菱镖边缘,道:「忍一下,马上就好。」
说着话,手向前猛地一带,将飞镖拔出,又以同样手法把余下两只也拔了出来,伤口不很深,不过周围肌肤却有些暗黑,是中毒的症状,还好没有扩散。
「我幼时曾服过密药,普通毒性可以克制住。」风四轻声说,不习惯被人敷药,他把头侧到一边,尽量以镇定的口吻说话,但略微发颤的声线泄露了他此刻的不安。
燕奕低下头伸舌轻舔伤口,感到小腹一热,风四身子不自禁的一抽搐,想起昨晚燕奕的疗伤之法,慌忙将他推开,那里比小腿不知要敏感多少倍,他根本承受不住被这野兽舔来舔去。
风四的仓惶惊动了燕奕,他按住风四,「别乱动,我要敷药。」
金创药膏很轻柔的涂在伤口上,燕奕听到风四强自隐忍的喘息,结实柔韧的小腹因紧张绷得紧紧,也令那颗红樱愈发殷红,像落在冰天雪地里的一朵小小梅花。
燕奕出身盗匪,受了伤兄弟间也是彼此敷药,却从未见过有人像风四这样,只是单纯的触摸就紧张不已,不过,也只有在这时他才会卸下冷漠淡定的面具,面具下只是个青涩单纯的少年,让自己心起怜惜,又有几分想捉弄。
燕奕替风四裹好伤口,见他半阖眼帘,睫毛因紧张发着轻颤,忍不住凑在他唇边轻轻一吻,吃惊之下,风四猛然睁开眼睛,不是错觉,燕奕看到那双墨瞳里杀意一闪,随即睚葑剑身半截出鞘,抵在自己颈下,风四已恢复平时的冷静,道:「你可知冒犯差官的下场?」
「我知道四儿不舍得杀我。」燕奕嘴上调笑,不过看看睚葑剑身上闪烁的冷冷寒气,也知风四没在说笑,只好退身坐到了火旁。
「你受了伤,先睡会儿吧,我烤干粮,烤好后叫你。」
清亮悦耳的男子嗓音,带着蛊惑心神的沉醉,风四不自觉地感到眼皮发涩,有了困意。不,他不能睡,敌人也许很快会追来,而且燕奕太危险,他身上有太多自己看不透的东西。
意志终于没抗争过睡魔的席卷,倦意涌上,眼前火苗渐渐模糊,风四阖上眼,恍惚着坠入梦乡。
耳边不时传来藤条声,还有男人们的笑骂声,他被屈辱的按在地上,接受鞭打和无情的嘲弄,不去看那些猥琐低贱的面孔,他闭上眼,咬牙撑住,那是他的自尊,是他在这世上唯一拥有的东西。
「四儿!四儿!」惊慌的呼唤,好奇怪,从没有人这么亲密地称呼自己,可是却不觉生厌,叫得那么自然,令他心悸。
呼唤终于惊醒了梦魇中的人,风四睁开眼,看到那双映着淡淡辉芒的紫眸凝视着自己。
好久没做那个梦了,久的让他以为自己已经忘却,心跳得厉害,他下意识紧握住燕奕伸来的手,燕奕帮他拭去额上冷汗,道:「你有些发烧,睡了好几个时辰。」
「只是做恶梦。」
风四回答得很轻淡,但燕奕却觉得自己可以透过他垂下的眼帘,看到他的内心。
如果只是个恶梦,绝不可能令风四惊乱成那个样子,当看到他蜷起身子不断抽搐呓语时,燕奕直恨不得立刻把他从梦中唤醒,可是不管他怎么摇晃风四,都无法令他醒转,那个恶梦就如一张无形丝网,将他紧紧纠缠在里面,让燕奕很想知道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令这个连面对生死都谈笑自若的人如此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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