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听过的清亮沉静的声音,徐离晟一怔,才想到那该是水珄原有的声音,很好听的嗓音,在耳边轻轻萦绕,但怀里却空了下来,他睁开眼,发现水珄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眼前,他只来得及看到一抹笑靥,朱红色的泪痣漂亮地点缀在眼侧,刹那间,仿佛重新置身于凓水夏夜的乡间,萤火虫漫天飞旋,映亮了回家的小径,路的尽头,有道修长身影站在那里,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却不曾着急过,侧过头,是那抹轻浅温和的笑颜。
「叮……」
清脆声音传来,浸过符水的手术刀随着水珄的消失从空中掉了下来,跌落在徐离晟面前,不断发出颤颤的回音,徐离晟回过了神,突然大叫:「水珄!水珄!」
没有回应给他,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回响,溢满地板的血渍慢慢的消失了,徐离晟抬头看墙壁,发现壁上的血线也不见了,所有与水珄有关的东西都全部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唯一留下的,是唇间的淡淡温暖,带着孤寂的感觉。
徐离晟觉得全身力气像是瞬间被抽干了一样,有种从未有过的颓丧,那是跟被水珄伤害后不同的失落,他靠着墙壁坐到地上,回想着刚才水珄表情里透出的绝望,心突然很痛,是种无法承受的痛楚,他把身子用力蜷起来,颤抖的手捡起那柄手术刀,紧紧握住冰冷的刀锋,他不知道水珄刚才感觉到的是否就是这种冰冷,于是收紧手掌,闭上眼品味那份痛感,血从紧握的指缝间渗出,一滴滴落在了地上。
不管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一切都过去了,他自暴自弃地想,那就让它成为过去吧。
事实并没像徐离晟想的那样成为过去,反而在过了数天后依然记忆犹新,水珄受伤时露出的错愕目光一直在他眼前萦绕,每次都让他想起当年水珄发现自己被毒哑时的表情,那个笨蛋,总是轻易相信别人,不计后果地付出,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欺骗。
徐离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杀了水珄,人永远是矛盾的,在水珄隐形跟随他的时候,他念念不忘的是为了家人的安全,一定要除掉对方,但当水珄真的消失后,他又期待他依旧跟之前一样跟随着自己,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相随,他承认自己后悔了,他只记得那晚水珄发狂时的暴虐,却忘了一直以来水珄对他的体贴照顾,也许仇恨永远比喜爱更加刻骨铭心,对水珄来说是这样,对他,也是这样。
有时候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他会下意识地叫水珄的名字,希望他就在空间的某个角落里,听到呼唤声后开心地回应自己,但一次都没有,开窗的时候,风铃依然响起,却再没有那晚那么的清亮柔和。
几天后售楼小姐打电话来,问他是否真确定要卖掉房子,徐离晟看着茶几上摆着的香木娃娃,给了否定的答案。
那是他扔掉的木娃娃,在水珄消失后又出现在他的桌子上,一定是那家伙捡了回来放在这里,告诉自己,他送的东西,不可以随意扔掉,固执偏激又带着狂热的感情,是水珄留给他的最深刻的印记。
那就不扔掉吧,就当是这段恋情曾经存在过的凭证。
水珄走后,徐离晟精神不太好,打算长休一段时间后再想工作的事,至于房贷问题到时再说,船到桥头,总会有办法的,谁知休息了没两天,就有不速之客登门拜访,徐离晟从窗口看去,发现居然是骆院长。
门铃响起,徐离晟没去开门,只接了通话机,对于以可笑理由解雇自己的院方,他不认为还有什么可交谈的,骆院长没被请进门,神情很尴尬,只好在外面啰嗦,徐离晟耐着性子听完他的寒暄话,见他又开始解释当初解雇自己的苦衷,终于忍不住了,淡淡说:「我很忙,如果没事,就请回吧。」
『有有有!』骆院长听出徐离晟的不耐烦,着了急,中午外面太阳很毒,他憋了一脑门的汗,掏出手帕边抹汗,边说:『有件事请务必帮忙,报酬好说,只要……』
「我不做手术。」徐离晟打断了骆院长的支支吾吾,「我已经不是贵公司的员工,请另找别人吧。」
他是外科大夫,骆院长求他帮忙的无非是手术,徐离晟立刻回绝了,骆院长被他坚决的态度弄得一愣,努力挤出笑脸,一脸恳请地说:『我知道我知道,不过在心脏手术方面你是最优秀的,这次是心脏移植手术,风险比较大,患者希望主刀的是你,之前院方做的解聘决议是有点武断了,但你也要理解我们的难处,再说患者为大,作为一名医生,你可不可以暂时屏弃对我们的成见,先帮忙动手术,你放心,报酬方面条件随你开,如果你想回去……』
「抱歉,我帮不上忙。」
『请再考虑一下好不好?』骆院长对着门口的视讯镜头,尽量把脸上的笑容做得更完美些。
如果有其他解决办法,他也不想来找徐离晟,这不等于打自己嘴巴吗?可是这次的患者是某位很具影响力的议员,上次徐离晟给政府高层官员做的手术相当成功,那位议员被推荐,于是指定让徐离晟来主刀,政府每年给国立医院拨的款项不是个小数目,骆院长哪得罪得起?他也提过陆凯和其他比较著名的外科医生,可惜人家不中意,别的不说,光是徐离晟手术百分百的成功率就是最好的招牌,所以铁了心指定他来主刀,骆院长没办法,只好来拜托徐离晟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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