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在苗疆,在那里,我被当作最圣灵的神物供养著,不要说是蛇,就是人,见到我也会顶礼膜拜,因为我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永生的神。
碧噬是苗疆最尊崇也最有灵性的神物,每当它自觉寿尽时,就会自动消失,去寻找下一代的蛇王来替代它的神职,好像历代的碧噬都是这样更替的,可是到了我这里,上一代的碧噬不知是何原因突然暴毙,於是大批的苗寨人便只好自行四处寻找新的蛇王。
那天天气很好,我在吞了一肚子的野果後,便游到一棵树上开始打盹,我是在正处於昏昏欲睡的状态时被那些苗寨人发现的,当见到一群人两眼放光齐齐跪下向我膜拜时,我吓了一跳,一个不留神,就头冲地从树上摔了下来。
能从树上摔下来的蛇王我算是开天辟地头一条吧,可说巧不巧,我偏偏摔在了大祭祀手捧的神坛上,於是我就这麽莫名其妙糊里糊涂的成了新一代的神祗。
就这样,我便告别了以往那种单纯悠闲的山间生活,被供奉在苗疆祭祀的神坛里,天天在吃饱睡足後,看著来往不绝的人们来向我祈求祷告,他们很纯朴,很善良,但却愚蠢的可怜,一个连对自己都没有自信的人,怎麽能祈求得到上苍的庇佑呢。
何况我也根本不是什麽上苍派来的使者,我只是条寿命比较长,可以统领群蛇的蛇王罢了,可是大祭祀,也就是供奉服侍我的人却对所有人说我是神派来的使者,我的意愿就代表上苍的安排。
所以有时会有犯了错的人被带到神坛来,要我判定他们的罪过,我通常都会赦免他们,办法很简单,只要我游到写著赦那个字的圈内,就代表他们的罪过会被赦免,苗寨的人都很纯朴,所谓的犯错最多就是些不小心的过失,我怎麽可以定他们的罪呢,我可是一条很善良的蛇王呢。
平时除了接受大家的膜拜外,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听僧侣们唱经,在离神坛不远的地方有个并不太大的庙宇,那里偶尔会有僧人们来唱经说法,我每次一听到经声传来,就会立刻游到庙宇里去聆听,唱经的声音听起来很舒服,这很有助於睡眠,而且总会有一位很和善的和尚伯伯把准备好的食物和果酒拿给我让我享用,还笑眯眯地对我说,好有佛性的碧噬啊。
我哪里是有什麽佛性,我只是单纯喜欢听他们唱歌而已,虽然我从来都听不懂他们在唱些什麽,而且还有果酒喝啊,和尚伯伯的果酒跟苗寨的人贡给我的果酒味道是不一样的。
可是和尚伯伯不是经常来,所以平日里我大多是窝在神坛上呼呼大睡的,不是我特别喜欢睡觉,而是我真的无事可做,我每天盘蜷在神坛的供案上看著日升日落,总在想外面的天是什麽样子的。
终於,这一天到来了。
大祭祀在接到一大笔银两之後就把我转给了一个衣著很古怪的人,听他们说那是中原人的服饰,我不知道中原在哪里,不过想来应该是很远很远的地方。
大祭祀其实是个好人,但他全家都被那个人抓起来要挟,他也是迫不得已才送我走的,我真不知道他以後要怎样跟族人们交待,而且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我也不想离开他。
在送我走的时候,大祭祀摸著我的头说:“碧噬,我知道你跟以前的那些蛇王不同,你不是凡物,不可能一辈子都埋没在浮尘之下,此去皇家,是福是祸就要看你的命定了。”
福祸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被关在一个很精巧的笼子里之後,就被带上路了。
被关起来的感觉真得很痛苦,而所有人看到我那战战兢兢的样子更让我不耐,在苗疆,我是神,每个人看到我虽然很恭敬,但决不会害怕,我虽是百毒之王,可也不会随便害人,但是带我去中原的那些人显然并不这麽想。
不过除去没有自由之外,吃得睡得都很好,在经过了很久很久摇摇晃晃的旅程之後,我被带进了一间很富丽堂皇的屋子里。
在那里,我见到了平生见到过的最漂亮的女子,可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却让我讨厌,可能是压抑太久的原因,我的暴戾在那股冷意的抗拒下突然爆发出来,我猛地蹿了过去,但身子随即就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扣住,他扣住我的七寸让我动弹不得,除了大祭祀,从来没人敢碰我,更不用说扣我的死穴了,我恼怒的拼命扭动身子,可惜七寸被扣在那人手里,我根本就挣脱不开。
“大哥,这就是你说的蛇王碧噬?”
那位丽人开始发话,她的声音也很动听,可是听上去却有股阴冷的味道。
制住我的男人说:“不错,碧噬的毒除了它自身的血之外,天下无药可解,有了它,那个孩子一定活不过去,可是妹妹,你为什麽一定要除去他呢,你明知道就算是他死了,二弟也不会喜欢你的。”
那个娇柔的声音恨恨地道:“我知道,不过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二哥既然让我痛苦十倍,那麽我就让他痛苦一百倍,一千倍,我要让他看著自己喜欢的人死在面前却束手无策,我要让他明白心痛到底是一种什麽样的滋味!”
到底是种什麽样的仇恨能让这个漂亮的女人变得如此疯狂?
我不明白人类的感觉,我的生活里只要有酒,有美食吃,就很满足了,我讨厌一个人,就会咬他一口,喜欢一个人……当然,我没有喜欢的人,和我相处最久的就是大祭祀,可他敬我就像敬天神一样,我们之间没有什麽喜欢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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