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洛伸手把住他后背,将他往前一拉,再次用力拥住了,轻声道:“不痛。”
庄九遥弯起了眼睛。
这潭边往西再走了一段,是方才庄九遥指给他看的竹林,一跨过那竹林去寻洛便惊了。
后头那小院,长得几乎与庄九遥的一模一样,若不是这院中光秃一片,没那棵高大的辛夷树,他大约要以为自己这一行人是回到旧处了。
庄宁儿正好端着一碗药进了中间的堂屋,见他二人也进来了,喊了一句:“公子你的药在火上。”
寻洛有些诧异,问:“这也是你们药王谷的地盘?”
“不是。”庄九遥摇摇头,“是药王谷死对头的地盘。”
他似乎是疲了,也未多作解释,只带着寻洛进了堂屋。
寻洛环视着四周,忽地觉得他早就料到药王谷会有此一难,堂中四处竟皆未落灰,若不是时常有人居住,便是已打扫过。
直到庄宁儿唤他去洗伤口,在旁边小屋中看到几个包袱与一堆瓶瓶罐罐,他才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包扎好了肩上的伤口,庄宁儿指指旁边屋子:“备好热水了,寻大哥去洗洗吧。”
寻洛道了谢,转身进了那屋子,却未料庄九遥也跟着来了。
他挑起眉毛,问:“做什么?”
庄九遥指指他肩,理所当然地:“不需要帮忙?”
寻洛闻言微微抿了唇,也不知在想什么,庄九遥朝他走近一步,轻声道:“放心吧,天还未黑尽呢,白日青光的,我就是想做什么也不成啊。”
说得倒像是寻洛一个人想歪了似的。
本以为他会沉默,寻洛却道:“可要是我想做什么呢?”
庄九遥一怔,而后笑:“求之不得。”
然而最终是谁也没做什么。
这一回相见,寻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兴许是因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又或者是发现了庄九遥于他而言的未知太多,分量却太重,故而即使是方才拥得那般紧,却还是隔着。
几个人都将自己收拾干净了,卫青城在外头打了只山鸡,又不知在何处寻了些野菜,做了晚饭。
一路颠簸与拼杀之后,明知前头一片虚无缥缈,竟还能坐在桌边吃上一顿家常菜,总让人觉得不真实。
也不踏实。
直到入了夜,寻洛才觉出这不踏实不是因为颠簸里头突现了点儿安稳,而是他不知这安稳下面,藏了多少他害怕的事。
可他怕的事并不多。
这院子与谷中一样,屋子倒是多,因而庄九遥似乎是没能找到与寻洛一屋的理由。
寻洛待在屋中,觉得自己有很多事要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心头的躁意一层漫过一层,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剑柄,想起那把还在梅寄手中的柳叶短剑,更加心烦起来。
自己回天门这般容易,莫非真是如梅寄所说,是他给自己铺的路?可他到底有什么本事,真正身份又是谁,为何能够在天门中有这样大的能耐?
他与那力保自己的朱雀堂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又或者,他本身便是朱雀堂主?可若真是如此,他与庄九遥是旧相识,庄九遥与天门之间,莫非也有着什么联系?
在城隍庙边梅寄告诉了自己寻回内力的方式,不正好与他所言,让自己重回天门的念头相悖了么?
这说明自己是彻底被放弃了因而没必要再活着了,还是说明梅寄有其他什么打算?
会不会与庄九遥有关?
想至此处他猛地一惊,一下子站起身来,不注意碰翻了几案,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长剑顺势落地,他才觉得手心生疼。抬手看了一眼,发现是剑柄顶端的突起一直抵在手心,已留下了个深深的凹印。
门外响起敲门声:“寻大哥?你怎么了?”
寻洛答:“无事,碰翻了几案。”这么一开口,他才发觉自己的喉咙发着紧。
庄宁儿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道:“寻大哥早点休息,你受了伤,该好好静养才是。”
寻洛又应了一声,不知庄九遥为何不来找自己,呆了半晌,他拔腿出门,打算要让庄九遥将一切说清楚。
到了门口,却又踌躇了。
他伸手捏了捏眉心,觉得自己这般疑神疑鬼,实在是不像话,却又无法压住心头的焦灼。
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门吱呀一声被人拉开了。
二人面面相觑着,寻洛喉结滚动两下,却未发出声音。庄九遥嘴角翘起:“这是来投怀送抱了么?”
“我有事要问你。”
这一句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对视半天,庄九遥才侧身,道:“进来吧。”
寻洛着了一身天青色,是沐浴时庄九遥放在一旁的,此时在暗黄的灯光下瞧不出原本的颜色,却仍看得出极衬他。
“你不问问我功力是怎样回来的么?”寻洛问。
庄九遥走至几案旁坐下来,点点头:“我知道。”
这答案其实寻洛心知肚明,他只是寻不出好的开头。顿了顿跟着走过去,隔着几案在他对面坐下来:“那你不问问谁告诉我的么?”
庄九遥笑了一下:“梅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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