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含着笑意冲寻洛眨眨眼,上下打量了他片刻。寻洛怔怔,等他施施然走回自己房门前了才想起来,秘密还没听见呢。
可追问不是他的习惯。他一向只会默默观察,或等待别人开口,不多话不多管闲事明明是他一直以来的准则。
如今破了几回自己的防线,却有些迷茫了。
碎殷不易得,可世界上除了药王谷,却还有一个地方,有能力制得出与碎殷症状如出一辙的毒.药。
天门。
傍晚时分,有一小厮敲响了寻洛的门,寻洛开门问何事,那小厮答:“盟主所中之毒怪异,医师们都束手无策,姑爷就遣了小的们,一一来问过各位宾客可否有从医的。”
小厮话音落下,隔壁房门打开了,庄九遥手里提着个小巧的药箱:“寻长老,到咱们洛海派回报盟主的时候了。”
他说着朝寻洛眨了眨眼,寻洛微微抿起嘴唇,伸手接过药箱。那小厮面露喜色,慌忙在前头引路,两个人就这么迎着一路的惊疑目光到了正房中。
早已有人通报过,在门口见到来迎接的方钦,庄九遥收起笑脸,一本正经施礼:“在下庄九遥。”
寻洛跟着不温不火地抱拳:“寻洛。”
方钦一伸手:“二位请。”
入门之前,管家客气着要求收起兵器,寻洛利落地放下手里的剑,对着神色颇为抱歉的方钦点点头,示意无妨。
进去才发现一屋子都站满了人,旁边几位皆是自恃医术高明之人,却几番讨论无果,此时都在等着瞧下一位的笑话。而榻前除了方岐山和吴夫人,还立着一脸梨花带雨的吴水烟,以及面色惊恐手足无措的吴淮生。
寻洛不着痕迹瞥了一眼,心觉这盟主之子,锦衣玉食惯了,看上去有气度,一遇事当真是比不上那同龄的祁云。
屋里的人让开路,庄九遥上前,把脉翻眼,片刻道:“这毒十分烈,非常用之毒,我也未曾见过。若是没有解药,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且毒发时盟主气行太急,经血逆流,毒已入髓了。”
跟前面几位医师说的一样,吴夫人身子一颤几乎要晕过去,吴水烟勉力撑住她。屋里的人看上去都十分沉痛,可谁也不知道谁心里在想什么。
只有寻洛一脸与我无关的淡定。一片沉寂中,庄九遥突然又道:“我有一法,或可保得盟主一命,只是……”
方钦惊讶地抬头,继而欣喜若狂:“庄先生有何法子不妨直说。”
“这事怕得让吴盟主醒来之后自行抉择。”庄九遥微微敛眉,狭长的眼睛此时露出认真的神色,让人说不出地愿意信他,“若是想要保命,就得废掉这一身的功力。”
吴水烟震惊地看着庄九遥,一屋子人再次陷入难言的沉默,屋角一医师突然发声:“敢问已逝的天山刘仙医是庄先生何人?”
以自断一臂的方式保全性命,是天山刘氏的拿手好戏。历来这道理皆是懂的人多,做得到的人少。自刘氏隐居,近年来江湖中早已无人再提及此术,这人还挺识货。
庄九遥心里轻笑,面上却还恭谨:“未曾想家师仙逝十年,江湖中竟还有人记得他。”
寻洛面上平静,心里也是讶异。这庄九遥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不着调,看上去简单,实际上当真是看不透。
性子看不透,身份也看不透。
方岐山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先生是刘仙师的弟子,失敬失敬。”
“方掌门抬举,其实也算不上。”庄九遥示意寻洛放下药箱,拉开最上层的小抽屉,取出针具来,“儿时体弱多病,家母与师父曾是江湖旧识,便将我送往天山,师父怜我,收我做了关门弟子。他老人家早逝,我才疏智浅,也只在治病的同时略学了些皮毛,可不敢辱没了仙医的名头。”
不等众人恭维,庄九遥抬眼看吴夫人:“我先施针,暂且压制住毒血继续侵蚀盟主内里。日落之前盟主一定会醒来,剩下的便是夫人您自家的事了,但是不能耽搁太久。”
那吴夫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吴柏行一倒下,她整个人便没了主心骨。可再难过此时也只得点点头,带了一干人等离开,只留了庄九遥和寻洛。
当下施针,所有人都站在门外,随时防备着意外,所有意义上的意外。
庄九遥封住吴柏行的几处大穴,而后一针扎在他神庭穴,一针扎在人中之上,吴柏行悠悠醒转。
他神色尚且没有缓过来,眼中一片混沌之色。庄九遥给寻洛使了个眼色,寻洛用正常的声音道:“你说盟主醒来之后会如何选择?是失去一身武功就此成为一个普通人,还是……”
外面的人听见二人谈话,为免偷听嫌疑,都退了些。
床上吴柏行皱起眉,他发不出声音,也不知道这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只听着。庄九遥继续施针,装模作样地答:“这个不好说,盟主为人刚猛,咱们行医的只管救人便是了。”
“说得是,可怜吴小姐刚刚出嫁。”寻洛注意着吴柏行的神色,“不过还好岐山派有担当,方少掌门是个能成事的,说不定日后还能翁婿继美呢,也是武林中的佳话了。”
庄九遥憋住笑:“阿寻,你何时关心起武林局面来了,跟我一起走江湖走腻了?”边说边伸手摸入他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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