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琮咬紧牙,高举起了手。
弓箭手见状,皆绷紧了手中的弓,只等他手挥下来,便送那坑底下水池边的恶鬼去见阎王。
“等等!”在这紧要关头,一个声音忽地响起。
话音未落,一道玄色身影自崖壁显出,直冲方钦而去。
众人俱是一惊,见那身影急急地撞向方钦,是一直藏在崖壁上那密道口的吴水烟。
只有寻洛的角度能看得清,她手里拿着自己的柳叶短剑。
这一下过去,妖刀能感知危险,虽未受到主人驱使,却已调转头,对准了吴水烟。
吴水烟挑嘴一笑,不闪不避,那妖刀却在即将触到她的一瞬又转了方向。一部分力量来源于方钦,另一部分则来自于柳叶短剑。
不仅玄铁长剑淬了那蛇骨水,这柄柳叶短剑同样被寻洛淬过。
便是这么一让,吴水烟手里的短剑已撞入方钦胸口。
方钦身子一颤,直愣愣地看着突然撞入怀中的人。
过了片刻他低头,看了看胸口的血,而后抬眼一笑,笑得极温柔,像极了曾经花前月下之时。
这么一会儿功夫,萧琮已遣人将祁云救了上去,寻洛抬脚也踩上了崖壁。
明秋月想也不想,趁方钦犹自在愣神,忙飞掠过去,一把抓住了吴水烟的手臂,将她往后拉开,同时腾身而起。
吴水烟手未及收回,就那么朝着方钦的方向。
像是要拉他。
二人堪堪腾起,四周已万弩齐发,方钦脸上还留着那抹微笑,愣愣地看着吴水烟。
明秋月心叹一声,托着吴水烟快要落地。
在将要踩上崖壁顶端的那一瞬,吴水烟忽地回头,一掌拍上他胸口,将他推入了崖上明秋风的怀中。
她温柔一笑,无声地开阖嘴唇,对着明秋月道:“对不起。”
身子未曾顿过,只往后飞速退去,转身面向水池之时,她伸了手,一把扯掉了身上的外袍。
露出了一身大红纱衣来。
那红色极正,衬得人肌肤胜雪,恍若大婚之时的九天谪仙。吴水烟扬手扔掉外袍,整个人直直扑向了方钦的胸膛。
方钦愣了一瞬,此时眉心才闪过惊慌的神色,大喝一声:“不!”
那喊声极凄厉,可惜箭矢不长眼,不仅刺进了他的后背,同样没入了眼前人的身躯。
萧琮急急喊“停”,却已来不及,下头二人身上致命处皆已被箭射中。
明秋月嘶吼了一声“水烟”,跟着也要往下跳,却被明秋风紧紧箍在了怀中。他在兄长的双臂之间奋力挣扎,眼中几欲泣血。
“那是她想要的!”明秋风怒极疼极,喊了一声。
这一句像是晴天霹雳砸醒了人,明秋月猛地一怔,忽地浑身脱力般,重重跪了下去。
那血染红的水池边,方钦已说不出话来。
吴水烟嘴角渗出了鲜血,抬手颤抖着轻抚上他脸颊,微笑着道:“你说过……我穿红色,最好看。”
方钦不再将她往外推,而是扔掉手里的妖刀,笑了起来,用尽他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将人拥入了怀中。
眼中只剩下大红色,而后随着泪水和鲜血,流出了眼眶,流尽了这残破的一世。
大约是从杀掉自己的孩子,抹掉他血脉的那一天起,便已打定了主意,要亲手杀了他,用仇人的名义。
但是要与他一同死去,以妻子的姿态。
而活着的人,皆以沉默为恶鬼送终。
、
祁连山一战之后过了两天,众人将方钦与吴水烟合葬了,就葬在那天池边上,连带着被方钦杀掉的那些少女一起。
萧琮遣人将寻洛的长剑寻了回来,而柳叶短剑则是寻洛亲手从方钦胸口上拔下来的。
接下来的几日,众人皆有些消沉。
明秋风似乎是拿自己弟弟无法了,也不愿再过问他的想法,后在蒋同与萧琮的邀请之下,决定了要留下,为萧琮所用。
与方钦对战的三人,只祁云伤得重一些。又过了几天,寻洛最后一次替他疗伤时,问起了碎殷与那蛇骨之事,他果真知道。
那六盘山下的阴蛇本是一对,其中一条被人诛杀之后,剖出了脑中寄居的小蛇,将蛇骨铸入了刀中,那刀由此有了自己的意识,且性嗜血,无坚不摧。
刀便是妖刀。
而另一条阴蛇,则在妖刀被镇于山下之后,被人利用阳石暗河困在了地底,成为了洞窟的看守。
“这么说,是二蛇之间相克了?”寻洛问。
祁云点点头:“相生相克。”
收了替他顺经脉的手,寻洛接着问:“在我们之后上风雾山,杀了南宫前辈的下人老陈,又斩了二人的头送去金陵,紧接着跟踪我去了洞庭,后又拿到了妖刀,这些事不会是方钦一个人做的吧?你师父有没有告诉过你,那人是谁?”
祁云摸摸胸口,顺了一口气,低头想了一会儿,点点头:“我问过,他说是天门门主。”
寻洛闻言沉默了片刻,不知该不该与他说实话,还未想定,祁云忽地又道:“寻大哥,在我们之前到了风雾山,给南宫前辈下了碎殷的人,肯定跟后面这天门门主不是同一个。我想我知道是谁了。”
他说得十分平静,寻洛撞见他目光,心头微微滞了一下,心道这孩子也跟初见时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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