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神秘一笑:“镇子北面有个花圃,里头住着个怪老头子,极喜欢牡丹。他自己搭了个暖房,种了几十年,才让里头的花能在秋冬盛放。您可要去瞧瞧?明儿个小的给您指路?”
寻洛摇摇头,自言自语似地低声道:“美是美,却不应季了。”
小二又愣住,试探着问:“那……小的给您端出去?”
“不了。”寻洛答,“留下吧,很好看。”
那小二喜滋滋一笑,留了句“您有事吩咐”,下了楼。
宋桥在镇子上住了三天,仍旧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寻洛便也耐心地待着。
守音道长与上真派已长久不往来,想来她在江湖中踪迹渐少,说不定是要退隐的。虽说上次也曾出现在武林大会上,但上台去一战,却也实在是个意外。
即使是上真派的掌门,应该也不是说见她便能见的。
况且这宋桥如今的状况,即使是因为被逼急了,可毕竟是杀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与弱子。
他上山难,到时开口只会更难。
想至此处,寻洛突然顿了一下。宋桥在江湖上是典型的老好人,此回杀了吴天的一干家眷,本已是出乎意料之事,而现在……
他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对宋桥来说,若是难开口,那会不会他根本就不是来寻求庇护的?
走时天门根本没有任何指示,天晴的说法只是让寻洛跟着他。寻洛以为自己只要等下手的消息便好,此时想起,心里却生出些寒意来。
他向来不会揣摩人心,执行任务时更是从不多想,通常是有手无心的状态,因为这样会让自己轻松些。
与庄九遥在一起时思绪常常被他带着走,也因为那些人命与他无关,才会留一丝心绪去思考。
此时回到以前的生活里,以杀人为业,他又渐渐再次拿起从前的习惯,轻易不去触碰人的想法。因而这样简单的事实,他一路上竟都未曾反应过来。
若是天门不给命令,那他到底该如何做?
杀了守音还是杀了宋桥?
又过了两日,已是九月的最后一天。
九宫山上有些道教的小门派,与尘世的牵扯都很多,而守音住在那孤绝的云崖峰上,虽说与俗世及其他道流不往来,但也不是完全隔绝。
她自小穷苦,立名前后都过的都是清苦日子,如今住在云崖峰,身边没有下人也没收过徒弟,只有个她曾经的师妹守言跟着她,照顾她生活。
二人都是孤儿,自小一起长大,又一起入了上真派。
守言没什么练武的天分,一辈子皆是资质平平。即使与守音一同半隐在九宫山,众人记住的都是守音,从未有人在意过她。
似乎她只是守音的一个附属品,连名字都不足挂齿。
这一日是守言来采买的日子,从云崖峰的后山下来,最近的一个镇子便是洛花。
临近午时,守言提着柳条筐出了镇子,从西面朝着云崖峰走去,却不料途径半山腰一片树林时,突然从树后闪出来个人来。
她唬了一跳,后退两步,却发现是自己的掌门师弟,惊讶地问:“阿桥,你怎地在这里?”
宋桥扑通一声便跪下了,声音嘶哑:“师姐!”
一句师姐出口,听上去痛苦难当。守言见他一来就跪下,又浑身发着抖,是悲愤交加的样子,心里突突一跳,大惊失色地赶忙去拉他:“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好好说!”
“师姐啊!”宋桥顺势将头抵在守言腹部。
从前一起在上真派,这一辈弟子里最不苟言笑的是大师姐守音,最温柔不过的一个是守言。宋桥呢,从小说得好听是可靠,说得坦白一点就是老实巴交,总是受欺负。
他虽时常乐呵呵的,可也总会有委屈的时候,他每次难过了都是守言来看他,他也总喜欢这样靠着她。
此时守言见他如此,不由得心里一紧,正想说什么,又听他嘶声道:“上真派完了!你弟妹和师侄也没了!都被人害死了!”
守言大惊,皱起眉来,毕竟也是习武之人,气质一下子尖锐了些,厉声道:“仔细说来!”
年近半百的人哭得脸皱成一团,便格外惹人心酸。他抬起头来,犹自挂着泪痕:“师姐,我要报仇!你把那东西给我!给我!我要报仇!”
守言听见这话,眉头皱得越发紧,摇摇头:“不可,那东西……你不是不知道,守音不可能答应让它重现于世的。”
远处寻洛皱紧了眉。
宋桥的武功不算差,而关于守言,天门几乎没什么资料可查,他不敢贸然靠得太近,此时是看着二人的口型在得消息,只依稀辨认出守言在说什么东西不能交给宋桥。
上真派也保存着什么与那凤凰图腾或者黄铜钥匙有关的东西不成?
若真的是,这东西又为什么能帮宋桥报仇?
正在沉思,后面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像是人踩碎了枯枝。
他猛地回头,见一只松鼠两下跳上了身后的树。再回身,宋桥与那守言却不在原地了!
寻洛悚然一惊,许久没有过的危机感窜上心头。
不过一瞬,他又已冷静下来,悄声环视周围一圈。
风吹得远处松树林发出涛声,更显得这林地里空寂,像是从未有人踏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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