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这药我用不着了,送给少侠吧。多谢诸位救命之恩,请恕贫道不能奉陪了。我得去找师姐,不能让她一个人待在那里头。”
守言说完转身,顿也不顿地朝那烧毁的小院走去,只留给众人一个单薄凄然的背影。
庄宁儿眼里满是不忍,又恨恨道:“那天杀的宋桥,自己亲师姐都不放过!”说着转向庄九遥,还是怒气冲天的样子:“公子,我们去帮帮她吧!”
庄九遥点点头。
见三个小的都过去了,寻洛将那药丸递给庄九遥:“这是什么?”
“不知。”庄九遥答,一边伸手摸出个专门装药的小锦盒,“装起来吧。”
等他将药接过去了,寻洛又问:“不知?那你方才在看什么?”
“我啊。”庄九遥抬眼,笑眯眯地凑过去,顺势将盒子塞进他怀里,“我在看你的手长得可真好看。”
他说罢便走,寻洛愣了一愣,抬起自己手来看了一眼,在原地站了片刻,也跟着去了崖壁那边。
他过去时守言已将那焦黑得看不出本来面貌的尸体背出来了,庄宁儿上前想要帮忙,她往旁边一让,客气道:“多谢这位姑娘,我自己来。”
这道长看上去温温柔柔的,竟是这般能忍耐之人。寻洛说出守音被杀的那一刻,分明看清了她眼里巨大的悲痛,却转瞬便被压住。
他见过无数的死亡,再有经验不过了,大哭大喊固然是悲痛,沉默却是更加刻骨的哀伤。此时瞧不出来,再过段时日,甚至只要再过几天,她说不定已是形销骨立的一条无根竹竿了。
守言在屋子西面的棠树下挖了坑,将守音埋了进去。整个过程没有人动过守音的尸体,除了她自己。
她始终没流一滴泪,背对着众人静立半晌,忽地道:“本以为能逃过这一劫,上回她下山回来,说是有毁掉那妖刀的办法了。我当时还十分开心,原想着了结这事之后,我们便能一起彻底隐居了。”
众人沉默良久,庄九遥突然扑通一声跪下了。寻洛一怔,庄宁儿惊道:“公子!”守言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他。
“守言道长,我们在山下之时……”
庄九遥说至此处,守言看了寻洛一眼,打断他:“那阵不是我们设的。”
他张了张嘴,尚未发出声音,守言接着道:“那阵不是我们设的,我们也只是有口诀而已,解药也是有的,只不过……”
“只不过?”庄九遥忙道。
守言指指崖壁那边的院子:“只不过大约已化为灰烬了。”
庄九遥愣住,转头看了寻洛一眼,似乎是没理解守言的意思。寻洛朝他笑一笑,又看向守言道长:“原是我自己跟踪道长才入了那阵,向您赔罪了。”
守言摇摇头,道一句无事,又指指方才还晴朗着,此刻却已半阴的天:“你们看,即使前一刻天高风轻,下一瞬也有可能阴云密布的。”
庄九遥那一跪,本是打算着先摆出个诚恳的态度来,使得守言不要怪罪的,却没料到会是如今的局面。
这一故作的姿态此时竟像是个笑话了。
他还怔在地上。守言转过身去,看着那连个墓碑也没有的,微微凸起的埋骨之地,道:“半山腰上有个小院子,我们偶尔用来歇脚,你们今夜可以睡在那里。”
“那您呢?”庄宁儿问。
“我?”守言一笑,“我自然是要去清理门户了。诸位少陪了。”
说完这话她回身,和善地对着几人笑一笑,一步步朝那石阶走去。庄宁儿踌躇了一下,转头看一眼庄九遥,还是牵着谧儿和祁云一起跟了过去,想送送她。
到了石阶边,却只见她施展轻功往下飞掠而去,像极了一只轻盈的燕子。
这方寻洛默然片刻,伸手去拉庄九遥,庄九遥却不动弹。他只好蹲下来,使得自己的视线与他齐平。
“你做得已够多了。”寻洛笑一笑,伸出手去,顿了一顿,拍上他肩头,“我自小没什么朋友,不信神不信鬼也不信人,但与你却是……一见如故。在药王谷那一阵儿,是我这辈子过过的最好的日子。”
庄九遥弯起眼睛:“你做什么呢?留遗言么?你别忘了我可是药王谷的人,我没开口定论治不了,你便莫在我面前说自己要死。”
“我不接受。”
他费力地起身,认真地低头,与寻洛仰望的视线对上了,又清晰地重复了一遍:“我不接受。”
说完转身朝着崖壁走去,还状似不满地在嘟囔:“你是瞧不起我么?这简直是对我医术的侮辱。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找解药去,找不到我便自己给你制。我们赌不赌?你不准走,给我些时日,我一定能解你的毒。”
寻洛见他边自言自语边走远了,抿了抿唇,又低头看自己的手。握起来又松开,松开又握起来,这双手如今还是能拿剑,却无法真正出招了。
正发愣,不远处传来砰一声巨响,他起身望去,只见庄九遥刚刚放下腿——他方才一脚踹开了这小院里最后一扇立着的门。
轻巧的杂物一时皆腾起老高,灰烬四散。
旁边三个孩子也被他吓了一大跳,一个个怔怔的,庄九遥招呼了一声:“过来,帮你们正泪眼汪汪马上要寻死觅活的寻大哥找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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