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门人看清了上面的内容,确认了的确是自家的请帖,虽心有疑虑也只得抱抱拳,不约而同地觉得大约又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可这名号呢实在没听过,语气便有些奇怪:“原来是洛海派掌门,失敬失敬,请。”
立时有小厮上来,想要接过二人的包袱。寻洛轻轻侧身,那小厮机灵地收回手去,只走在前面引路,将二人带到西边一座小院。
院里四角种了梅树,正是采摘青梅的季节,绿叶绿果郁葱着,倒也雅致。
不多时走至尽头的两间房前,小厮道:“二位请在此稍作歇息,有何需求只管告诉小的。”
庄九遥答应着,见那小厮走远了,跟着寻洛进了其中一间屋子。寻洛饶有兴致地问:“洛海派?”
庄九遥点点头,神秘地笑:“江湖小派太多,金陵这地方,一脚踩下去能踩到三个帮派的地盘,你没听过也是正常。”
寻洛看着他:“真有这么个派别?”
“先前没有,现在有啦。”
“派里都有些什么人?”
庄九遥大喇喇地往椅子上一坐:“掌门庄九遥和大长老寻洛。”
见他眯眼笑,寻洛只得无奈地摇摇头:“请帖你也能造假,这么大摇大摆地进来,去哪里寻贺礼?”
“请帖当然是真的。”庄九遥得意地摆摆扇子,“前天我去逛青楼时撞见两位大侠,见他们不是很想来的样子,就帮他们接了这活儿。请帖我只改了个名称而已,至于贺礼,人来人往的谁在意我们这种小帮小派?打个秋风而已,江湖中人嘛,大家都理解。”
耍无赖耍得这样理直气壮的,寻洛就见过这么一个。
晚饭时分,住东小院的人过来一起凑成了四桌,就在这梅花树中间落了席,顺便也能听得见隔壁正院中觥筹交错的热闹。
这院里的人都自知地位不够,立时分成了两类人。一类吆五喝六肆意放纵,仿佛有酒天下亲;还有一类沉默着,跟自己人一起守着一亩三分地,一步不愿踏出去。
庄九遥像是感觉不到四周气氛似的,在角落自酌自饮,寻洛不动声色打量一圈之后,也完全不再理会周遭。
一顿饭将近末尾,邻桌一人突然暴怒,站起一手掀翻了桌子,大喝一声:“小子找死!”几招出手,逼得一个少年退无可退。
那少年本不愿出手,见无后路了,尚被步步紧逼着,只得顶上去,抽出了腰间双刀。两人顿时剑拔弩张地对峙起来。
那一桌有人退至寻洛身旁,一人问:“这是怎么回事?”
另一人答:“那铁锤帮的老头子是邢家山庄的旧识,说起灭门案,骂了药王谷,那少年就不开心了。”
这边事情首末还未弄清楚,两个人已打起来了。一时间碗碟乱飞,寻洛挡在庄九遥前面,伸手拦住一只直冲他面门而来的酒杯。
旁边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将飞出战局的东西又扔了回去,场面一发不可收拾起来。等到几张桌子全被掀翻,动静终于惊动了正院里的人。
一柄长刀横入对局,隔开那老者的铁锤,刀柄反过来刚好撞在少年胸口,二人齐齐后退,院里登时静下来。
吴柏行长刀一收:“二位有话好说!”
这武林盟主年轻时也是武林中少见的美男子,如今年过半百,气质变得浑厚起来,倒更显风度。
少年愤愤地捂住胸口,对着吴柏行一抱拳:“对不住吴大侠,可这老伯血口喷人。”
那老头哼了一声:“我说错了吗?药王谷主就是个狗娘养的,灭了邢庄主一家便不知所踪了,定是拿走了邢庄主蛊王的制法,准备称霸武林呢。”
庄九遥听见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寻洛瞧他一眼没说话。少年气得面红耳赤,半天挤出一句:“你亲眼见的么?”
“能给邢家下毒的你想想世间能有几个?小子你敢说那碎殷不是药王谷的东西?”老者唾沫横飞,“那什么劳什子破谷主,分明就是心里有鬼才封了谷跑路,你这小子这样维护药王谷,是也怀了一分祸乱武林的心思吗?”
这可真是欲加之罪了,少年是个心性厚道的,此时一双圆眼瞪着,涨红了一张脸,说不出话来。
于吴柏行来说,这节点实在特殊,死的是自己的结拜兄弟,有嫌疑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碰上自家女儿大喜。他本就一个头两个大了,此时被人如此一闹,心气更加不顺起来,却也不愿失了体面。
毕竟是在江湖里应付惯了棘手场面的,他立时对着那老者一抱拳:“老哥哥息怒,药王谷一向特殊,不在我中原武林盟中,同样不归属朝廷,几乎不问世事。这灭门之事若真是谷中人所为,天下英雄定不会坐视不理,只是如今尚且没有确凿证据,只凭山下一桩碎殷中毒的案子,也不能断定任何。请老哥哥给我一个面子,明日小女大婚,礼成之后定当给诸位一个交代!”
那老者一听,粗气一出,睨了少年一眼,拂衣而去。
吴柏行转身对着院里的人致歉,又对着那少年轻点了一下头。
少年没料到盟主如此没有架子,不由得受宠若惊,赶紧后退两步还了一礼,目送着吴柏行离开了。
身后有人轻声议论:“听说盟主当年被那谷主救过一命,指不定是偏袒呢。说着调查,拖着拖着,等时间一长,大家都忘记邢家山庄了,或者铁锤帮主过世了,谁还去追究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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