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秋月又道:“江湖中人传言是那十五年前疯魔了的慧明和尚做的。虽然官府将这事捂着,但知情者中仍旧是人心惶惶的。如今岳阳城里聚集了许多游侠,皆是为了抓住那吸血妖魔来的,这可是个千载难逢之机,若解决了,在江湖上定然是声名大噪。”
难怪他刚才会那样问,寻洛想,想来他见了自己的玄铁剑,也以为自己是冲着那什么魔头来的了。
他想起什么,语气带了淡淡的疑惑:“慧明和尚?”
“唉我们武林中的事,寻兄可能不知。”明秋月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忽视了旁边中年人递的眼色,道,“洛阳庄家你总听过吧?”
“听我爹说过。”寻洛点点头,想起了庄宁儿那张表情生动的脸,转念又想起庄九遥,微微有些惆怅,“听闻是世家,既从医又从武,家主庄易乐善好施,但是十五年前突然销声匿迹了。”
明秋月摇摇头,一脸痛惜,放低了声音:“什么销声匿迹,是被灭门了。当时慧明和尚发狂,听闻他求助于庄易庄先生,在庄家住了一月,狂躁之症已有好转,却不知为何又狂性大发,不知所踪,庄家也跟着没了。”
寻洛佯装惊讶地一抽气,问:“明兄是说慧明和尚杀了自己恩人一家?”
一旁的中年人终于忍不住了,道:“二位少说几句吧,天晚了,该歇息了。”他说着便在一旁垫了垫身下的稻草。明秋月瞅了他一眼,对着寻洛点点头,做了个口型:“恐怕是。”
静了会儿,明秋月轻声道:“睡吧。”
寻洛点点头,见明秋月靠上了他背后的柱子,拿起剑走了两步,靠上了庙中供佛的高台下端。将包袱往怀里一抱,也作势闭上了眼。
过了会儿已能听得见几个人变悠长的呼吸声了。
火光跳跃,寻洛从怀里摸出柳叶短剑来,在夜色中感受着那剑鞘的冰凉,迟迟未能入睡。
因而变故突生之时,他是最早察觉的。
一片寂静中脚步声骤然响起,寻洛猛地坐直了。来人脚步很沉,走得不疾不徐,并不像贼,但寻洛还是心觉不对,手已从地上摸索着抓起了一粒石子,准备扔向明秋月叫醒他。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正要动作,明秋月那边传来极轻的一声响动。他扔掉了手里的石子,轻声喊了一句:“明兄?”
明秋月应了一声,细细听了片刻,突然拔出雁翎刀来,一刀斩过去,灭了地上的火,又慌忙去摇醒了那中年男人:“大哥!快起!”
寻洛心里一惊,还未及出声,那中年男人已一把提起了自己儿子的后颈。前脚刚刚将人扯开,后脚便有一把刀,气势汹汹地插入了方才那少年躺着的稻草堆。
堪堪擦身而过。
夜色里瞧不分明,但是寻洛已感受到杀气了,不同于从前所见的愤怒或恨意,种种情绪在这一瞬都失去意义,那杀气里只是冰冷,别无其他。
简直像是为杀而杀。
妖刀乱舞,宋桥站在庙门前,堵死了逃亡的唯一一条路。明秋月反应快,已提刀上了,黑暗中只听得见叮叮当当武器碰撞的声音。
旁边的父子俩皆使长戟,也立马冲了上去。
三对一的局面。眼前渐渐适应了黑暗,寻洛在战局之外,却也知道三人支撑不久。且他发现,明秋月竟是左手使刀的,那路数,似乎带了些平宁派的影子,又与上真派有些相像。
是个有些微妙人物。
他如今瞧是瞧清了场面,可做什么都是有心无力,几人打斗中,宋桥似乎是发现了落单的他,妖刀忽地抽出战局,直直到了他眼前。他分明看清了,躲闪的速度却是万万快不过那刀锋的。
眼见着那刀就要划到胸膛了,一只手狠狠扯了他一把,两把刀在空中猛地撞上,溅出了一阵银色的火花。
明秋月慌忙后退几步,扶着寻洛站稳了,嘟囔了一句“你真不会武功啊”,又冲了上去。
虽是危急关头,他这声音却还平稳,带着丝埋怨,有些孩子气。寻洛便道:“告诉过你了不会啊,再试探我便真是别人刀下亡魂了。”
那边低低一笑,显然是听见了这回答,却再无心神可分出来与他说话。
本来现在寻洛是最容易被攻击的那一方,但是明秋月几次挡在妖刀与寻洛之间,硬生生将寻洛的压力分了过去。那边父子俩武功都不如明秋月,渐渐已支撑不住。
几招过后,中年男人奋力挑开几乎落到儿子头顶的妖刀,忽地大吼一声,本来朝向宋桥的长戟竟指向了寻洛。长戟叮一声钉入寻洛身旁的柱子,立时断了他可能的退路。
场中似乎都无人反应过来,中年男人已飞掠至寻洛身旁,一把抓住他手臂,尽全力一扔。
竟是要将他抡向宋桥。
寻洛电光火石之间已明白了,宋桥的妖刀怕是饿了,吸了自己的血,指不定能换得回这三人的一条生路。
作者有话要说:
【指路】
明秋风,指路第十三章、第十七章;
庄家与慧明和尚,指路第十章。
【注】柳絮飞时别洛阳:唐贾至《巴陵夜别王八员外》,全诗如下:柳絮飞时别洛阳,梅花发后在(一说到)三湘。世情已逐浮云散,离恨空随江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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