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千裳竟看得有此痴了,却不料聂琦的目光移来,四目相对,傅千裳心房一跳,却在下一瞬看到沈鸿月走到聂琦身边,和他一起向众人道别。
得,又自作多情了。
自嘲一笑,他放下了轿帘。
也许,他也该把那份心思放下了。
因聂琦的身份已露,需速速返京,故行程颇急,好在傅千裳舒舒服服躺在马车里,行程快慢对他来说倒无关紧要。
这晚留宿客栈,傅千裳沐浴完毕,正准备将易容面具卸掉,忽听脚步声响,聂琦敲门走了进来。
自那日不欢而散后,两人便再没见面,反正现在聂琦身边侍卫众多,也不差他一个,于是,傅千裳便安心享受他的病人待遇,不跑去讨嫌。
不知聂琦来此何事,傅千裳装模做样躬身施了一礼,见他神色淡淡,聂琦面现尴尬,轻声问:「身子可好些了?」
「回皇上,已好了大半,只是偶尔会头晕。」
其实那毒素只是当时凶猛,等他苏醒后,便已无大碍了,不过傅千裳可没打算说实话,否则那舒软宽敞的马车就没理由再享受了。
听了这话,聂琦一脸紧张,道:「那是余毒未清,都怪这几日我太忙,没来看你。」
是啊,忙着跟你的准皇后卿卿我我。
聂琦在永定府的遭遇经历早由罗玉臻的师爷誊笔细绘,公文一封送至京城了,满篇的歌功颂德,言道皇上英明神武,真知灼见,以祈福为饵,微服出宫平定叛乱,沈鸿月之事也有叙述,沈家人已奉皇命,一起跟随进京,可见沈鸿月的皇后之位差不多已定下来了。
尚记得那晚耐不住思念,跑去聂琦那里,却看到他正与沈鸿月灯前对弈,两人笑语嫣然,一室春意,自己却坐在房顶痴痴看着,浑忘了更深漏重,待回过神,
衣衫已被打的半湿……
「千裳?」
见傅千裳神游太虚,聂琦有些泄气。
自己就这么无趣吗?还是,他记恨着上次自己的重话,懒得再跟自己应付?尤其那句「皇上」叫得他心发慌,忙问:「你……还在为那件事生气?」
「哪件事?」
傅千裳皱皱眉,随即笑起来,上前很亲热的拍拍聂琦的肩膀。
「我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再说,我们是兄弟,哪会为了~点儿小事生分。」
「兄弟?」
听出了聂琦言下的不悦,傅千裳的笑有些撑不下去,打了个哈哈,闭上了嘴。
他一时得意忘形,好像又逾矩了,在他面前的不是和他一起闯江湖的小琦,而是帝王,身为九五之尊的帝王。
「千裳,这几日我总想起千绝山的风光,可是那两日的经历却怎么都记不起来,那两目是否发生过什么大事?」
「没有!」
见聂琦手捂被自己刺伤的肩头,傅千裳这两个字咬得斩钉截铁。
若聂琦知道那一剑是自己刺的,会不会立刻判自己一个斩立决?嗯,说不定凌迟都有可能。
或许之前他还存了些让聂琦记忆复苏,和他重修旧好的心思,可现在,他却只觉得聂琦天威日重,喜怒难测,那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越来越强,尤其是贺翰之被株连九族之事后。
贺翰之兵败后,聂芾为证明自己清白,将贺家九族血洗一空,连那些杂役奴仆都无一幸免,那时,聂琦正在永定府里跟沈鸿月一起赏花品茶,在得知此事后,大为震怒,将聂芾好一番训斥,并严命他将贺家之人殓葬立碑,并请道士做法,为其超度等等。
傅千裳冷眼旁观,直觉感到那结果聂琦其实是早就预料到的,借他人之手斩草除根,事后又故作姿态,以作抚慰,他依旧是万人敬仰的儒帝,只把恶名郁推到了聂芾一人身上。
身为帝王,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原本无可厚非,只是当看到贺家门前血流成河,任傅千裳在江湖行走,见惯生死,也不由得心寒。
也是那一刻,他才明白当日遥枫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任何时候,他都只是臣子。
见傅千裳不说,聂琦也没再多问,只拉住他的手,伴随着清淡药香,一枚自玉放在了他手心里。
「这是浸泡过各种草药的药玉,贴身戴着,有祛毒清神之效,我让郦珠买来的,你戴着它,身子也可好得快些。」 ‘淡白美玉在灯下泛出盈盈流光,药香清雅,触手生温,傅千裳是识货之人,美玉价值倒是其次,贵在它浸泡过各种名贵草药,此等药玉实属罕见,也由此可知聂琦寻它必是费了不少心思,而绝非他所说的差人买来的。
心猛地抽了一下,眼里微微有些湿润。
不喜欢他,又何必对他这般好?让他记住这份温柔,这份体贴,到头来,又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开。
聂琦,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京城很快就到了。。朝野上下早得了消息,皇上明为祈福,暗地却微服出宫,将边境叛乱一举扫平,并令稗越族人从此忠心朝圣,更传奇的是,还喜结良缘,要将一见钟情的女子册立皇后,于是,永嵊朝野喜报送传,少年天子,春风得意,皇宫内外都是一派喜庆之兆。
唯一不开心的只有傅千裳。
自回来后,他就再没见过聂琦,也没去太上皇那里邀功请赏,原想聂琦既已回宫,自己的任务便算是完成,该当狠狠心,就此离开了,他不是什么圣人君子,在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将要跟别的女子大婚,还可以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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