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谈罪之翎雀谈_Illuminious【完结】(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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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临叹了口气,脱下外袍扔给他,“自己穿上。”

  林兮溪接了衣裳,毫不客气地套在外头,沾了糖渍的指头按了上去,留了几个黑漆漆的印子,“你把包袱里的银子等额还给我就行,一分不能少。”

  贺临:“……”

  还敢说得跟真的似的。

  一百张一千两面额的银票,莫说能买下十间夜莺阁,怕是连那千重山上头依山叠起的万重楼都要分他几座。

  十多岁的少年身怀巨额银票独自行走江湖,最没谱的三流小报都不敢这么写。

  贺临干脆也不走了,俩人站在街上一盏忽明忽灭的纸灯下头,大眼瞪长眼。

  “你爹是做什么的?”

  林兮溪仔细想了想,他爹平日里除了看书、喝茶和乐此不疲地蹂.躏他以外,似乎没干过什么正经事……哦对了,他有时也会出门的。

  思及此,林兮溪不确定道:“我爹是个教书先生……好像是。”

  “那你娘呢?”

  这个问题林兮溪就更不确定了,他家虽然很大,可他爹和他父亲恨不能日日夜夜粘在一块儿,俩人黏糊到多他一个儿子都嫌多余,哪儿还能容得下一个“娘”。

  况且他两个父亲除了几年前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偌大的陌生世界以外,总体来说对他还是很不错的,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需要一个娘……当然,那俩老夫夫也从没打算给他找个娘。

  左右一想,林兮溪便嘟哝着小声回答贺临:“我没有娘。”

  说话时林兮溪心里头惴惴不安,不知道没有娘会不会让人瞧不起。

  这副受了委屈的小模样,这突然变得唯唯诺诺的小嗓音,在贺临的认知里这事情便被诠释成了另一番境况:一个爹不管娘不要,从小活在臆想症里的傻孩子,长大些年岁,可能是遭到了童年妄想的破灭,于是不堪打击,逃家了。

  ——罢了,也是个可怜孩子,贺临当下不再打算与他计较。

  曲起一指敲敲他脑袋,贺临忍不住训他:“越说越荒唐,教书先生能有这么些银两给你?你这小子莫要信口开河。”

  “教书先生怎么了?”林兮溪不服气,捂着脑袋撇撇嘴,“那尽书先生也有许多银子呢!”

  “尽书先生?大文豪言尽书?”既是赫赫有名的言尽书先生,一副字卖出天价也不稀奇。

  “对啊。”林兮溪点头如啄米。

  贺临更觉好笑,“你怎知尽书先生有银子?莫非你爹就是他?”

  “当然不是!他是父亲给我请的夫子——”

  林兮溪被激得脱口而出,说完便捂着嘴满心懊悔。

  “哦?”贺临那双狭长的狐狸眼当中透出林兮溪看不懂的意味深长,“我再问你一次,你姓什么,叫什么?”

  这是贺临抛出的第二次机会。

  可惜林兮溪浑然不知,直接将那机会捏吧捏吧揉成团扔到脑后去了,想也不想道,“林兮溪啊,你还要问几次?”

  贺临一把扯下林兮溪身上披着的那件印着黑手印的衣裳。

  “——衣服还给我,我冷。”

  忽如其来的寒风和贺临变脸的速度一样快,弄得林兮溪一个哆嗦,嚼了一半的糖炒栗子卡嗓子眼儿里头了。

  “咳咳——”急忙拍着胸口顺气,林兮溪心里头又着急又懵懂——这臭狐狸怎么说生气就生气?

  贺临撇都没撇上一眼,自顾自往前走。

  “别,别走……”林兮溪生怕贺临趁机跑路,若是再跟丢了,他又要再挨上几天饿。

  话音未落,贺临脚下转了个圈儿,回身搭着林兮溪的肩膀就往街道对面走。

  林兮溪赶紧擦了擦咳出的眼泪水,可怜巴巴地抬头道:“你别丢下我。”

  这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就这么望着他,贺临心里头像是被一根羽毛挠了一下,若有似无,却极不舒服,一种他自个儿也解释不清的晦涩情绪在心里头缓缓流动。

  未及贺临再度开口,身后一声囫囵不清的嗓音叫道——

  “景,景瑞公子?”

  第6章 翎雀

  来人是贺临避之不及的,可他身旁还紧紧跟着个懵懂的林兮溪。

  见有人叫这狐狸眼,林兮溪回头望了一眼,那方灯火阑珊处,一个面红耳赤、一看就是在花楼里头喝得七荤八素的青年,正遥遥望着这处,口里囫囵不清地喊着:“景瑞公子?别、别走啊,这、这么巧啊,你也来喝酒?”

  林兮溪戳戳他,“有人叫你呢,好像还是个大舌头。”

  贺临暗自叹了口气,无奈地回过头去。

  此时不过太阳下山,远没到酣歌恒舞的时候,这青年却已经喝得烂醉,显然是自白日起就泡在这花楼了。

  心头万般不屑,面上纹丝不动,贺临风度翩翩地回头,微笑:“许久未见,慕容二公子还是这般好兴致。”这般胡乱酗酒、白日宣淫的好的兴致。

  林兮溪却一下来了精神,“慕容二”不正是他那嫌疑人名单上的第二号吗?

  “谁、谁说我醉了,放放放开我!”慕容二公子挥开身旁搀扶着他的随从,摇摇晃晃往对过走,坚持要来与贺临打声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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